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回 计中有计 二月初二。 京师。春天的脚步已来临。 拂晓时分,下着绵绵细雨,已是“梅雨”时节。 司马长青像往常一般在天亮之前起来,跑到后花园运功行气,练了一顿拳脚功夫,近日他对“踪云步”有着很大的进步,心中自是得意。 他已是一个中年人了,精神却比一般年轻人还要充沛,这除了他的根基深厚,与他这数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的不停锻炼也大有关系。 很多人都知道他懂得几下子,但知道他身怀绝技的人却很少。 他本来是富有人家的子弟,自小便被送上嵩山少林寺学武,三十出头继承父业,现在,已经是京城的首富。 由于他傲人的财富,那些王公大臣无不乐于交他这个朋友,由于他的圆滑,不少人甚至将他倚为心腹。 善于理财,加上良好的人际关系,想不发达都很难。 但世间事,很少有十全十美的。 他什么都有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一子半女。 两年前,他的元配病故,打了一年多的光棍,及至半年前经友人介绍,娶了一个叫林惠芳的女人作填房,冀能老来得子,以便继承这份庞大的家财。 可是却事与愿违,虽然他几经努力,新夫人的肚子仍然未能通货膨胀,不知毛病出在哪里? 一遍枪使过,司马长青反手将枪插在地上,看着枪入土盈尺,面上露出了笑容。 ——自觉金枪不老,雄风依旧。 想到这两句话,他的心就飞往卧室中仍在作海棠春睡的林惠芳身上。 美艳的面庞,惹火的胴体,以及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呻吟……皆一一浮现在脑际。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回到内堂,草草沐完了浴,急步走入卧室。 林惠芳已经醒了,柔软的锦衾滑在一边,展现出诱人犯罪的胴体。 她并不是没有穿衣服,但衣服只有一件,而且是又柔又薄又贴身。 在明亮而柔和的灯光下,那双水汪汪的媚目,娇嫩得吹弹欲破的脸颊,还有上下极为丰富,但当中却纤细如杨柳的腰肢,比全裸更令人发狂。 司马长青以最快的速度脱去了衣裤,一跃上床。 林惠芳亦同时金蝉脱壳般,脱去了那件柔软的衣衫,呈现出白嫩滑润,而且又富弹性的胴体。 可是当司马长青腾身而上时,她就开始作怪了。 惹火像蛇一样的她,在床上扭来扭去。 每当紧要关头,终是滑开一些,以至他总是功亏一馈,弄得气喘如牛,而不得门而入。 在女人方面,这些动作简直不费什么力气。 可是在男人方面,几次这等情况发生之后,必定气喘如牛,也一定累得一身大汗而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下去。 “你……你这是做什么?”司马长青气喘吁吁地道。 “我没心情。” “为何没心情?” “我心中有事……” 她边说边似在扭动,不让他得逞。 她不扭还好,愈扭愈撩得他欲火上升。 “你……你这不是存心整人么?我正在兴头上,你却来上这么一手,岂非要我的命?”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呀!谁教我心中恰好有事,你只好忍一忍了。” 这种事,这般情景,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如何能忍? “你究竟有何心事?”他不死心的仍在努力找寻目标。 “我们是夫妻,对不对?”她柔声问,仍在扭动。 “当然是。” “夫妻之间是否应该无话不说?” “那还用说么?”在无望的情况下,他只好停止劳而无功的动作:“夫妻一体,同命相依,彼此之间不应保留秘密。” “你既然如此认为,但为何不将你的秘密告诉我?”她柔声道。 司马长青一怔,道:“我的秘密?我哪有什么秘密?” “真的?” “我怎会骗你。” “你难道没有背着我做过一些不可告人之事?”林惠芳笑道,笑容怪怪的。 “啊!你好厉害,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司马长青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要为‘怡心院’那位艳红姑娘赎身之事,其实那只是戏言。奇怪,你是如何得知的?” “谁管你纳不纳妾?我又不是醋娘子。” ------------ 第二回 追魂杀手 彼此知道是最后一次亲热,知道是最后一次缠绵,两人都毫不保留地付出全部。 两条赤裸的身体,像蛇一样地纠缠在一起,喘息声与呻吟声此起彼落,忘情地享受…… 激情后的短暂沉寂,最使人回味无穷。 沈野默默看着她。 在灯光迷蒙下,她的神韵是冶艳而诱人的,如雾中之花,说不出里面蕴藏着些什么。就像天际的一抹彩虹,带着那么微妙的闪烁;又似晴雨的晚霞,有凄迷的嫣红紫酡,但函括于一股深深的朦胧的意味中,这种神韵,令人觉得有些颤悚与失措。 “你仍然不后悔?” “是的。” “但我却仍然感到……” “别说下去,我不希望听到下面的话。”她柔声制止。 “好,我不说。” “你真的不能留下?我是多么盼望你不要走呀!”她轻叹道。 “这就是人生,我会怀念你的。”他在她耳边低语。 “人生为何有这许多无奈呢?” 她轻叹自语,眼角落下了泪珠:“想爱不能爱,想留又无法留……唉!” 这一声无奈的长叹,似乎叹尽了人间的许多沧桑…… ※※※※※※ 沈野踏进自己的家门时,以为走错了地方。 他用手重重揉了揉双眼,再仔细瞧。没错,的确是自己的窝。但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却使他怔住了,像个大白痴。 原本杂乱的客厅,竟然变得干干净净,家具和各种摆设井然有序,甚至连花圃中的花草亦被修剪得雅然有致。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他离开这幢房子半年了,应该屋内尘埃密布,院中杂草蔓生才是。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客厅内竟然有一个身着桃红衫裙,粉脸桃腮,年约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小的年纪,身体尚未完全发育,但已是个美人胎子。 “喂!你这冒失鬼怎么乱闯别人的家?” 一声娇喝,将他拉回现实。 但见小女孩双手插腰,杏眼圆睁,柳眉倒竖,狠瞪着他。 “你说我乱闯?” “不是说你,难道说我自己不成?”小女孩凶巴巴地踏前一步。 这真是没有道理!自己的家被人占去了,反被指自己乱闯。 他感到既好气又好笑,暗叹自己最近怎么老碰上些倒楣事。 “你听我说,小女孩……” “你胡叫什么?谁是小女孩?我叫小表妹!”小女孩截口道,神情不悦。 “好吧,就算你是小表妹。”他轻叹了口气:“你凭什么认定我擅闯别人的宅院?” “难道我冤枉你?” “谁说不是!” “哦!”小女孩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但见这个男人年约二十七八岁,身材颀长结实。虽然神情十分肃索落寞,却仍掩不住天生英锐挺秀的气质。 这种气质能令漂亮的女性迷醉,可以顺从他一切想法和做法,甚至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我知道啦!” 小女孩自以为是地说:“你一定是来造访此屋的主人,对不对?” “不对。” 又是“不是”,又是“不对”,可将小女孩惹火啦! “你一直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分明居心不良,准不是什么好人!” 小女孩玉手一动,右掌中突然多出一把精光四射的短剑,向前一指,道:“我要知道你来此真正的企图,说!” 她的嗓音虽然娇嫩,但这声“说!”却震人耳膜,入耳隐隐生痛。 沈野同时感到对方有一道凌厉的剑气涌向自己,不由十分震惊,对方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深的内力修为。 “好吧!我告诉你。” 他微微后退一步,看了那把短剑一眼,道:“我的企图是回家,因为这是我的家。” “这是你的家?”小女孩一怔:“莫非你就是沈野?” “对,也有人叫我小沈,或是小野。” “你,你这个坏蛋,你为何不早说?是想存心欺侮我么?”小女孩气得跳脚。 “欺侮你?老天爷!你不欺侮我就阿弥陀佛了,我哪敢呀?”沈野笑了,笑容怪怪的: “一见面你就凶巴巴地指我是冒失鬼,而且一直抢着说话,我哪有辩白的机会?好啦!现在该轮到我来问你,你是什么人?来此有何企图?” ------------ 第三回 临危受命 枫林渡。 已近黄昏,这也是枫林渡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接载行旅的最后一次横渡应该就在这时候到达,行旅上岸后,或行或止,也就在这时候决定,车马上路的也该在这时候上路了。 平日每到这时候,枫林渡便乱作一团,马嘶声、车轮声、叱喝声、吵闹声,使得人头昏脑胀,那种赶路的匆忙,就是看着,也令人不由紧张起来。 要进城,这时候便非赶不可。 今天却例外,横渡没有来,枫林渡出奇的寂静。那些要接载客人的车马轿子,仿佛都知道不会再有横渡泊岸,全都走得一干二净。 渡旁的那座酒寮平日这时候已经很静,今天却更静得出奇,堂上只有一个客人,而且已经有些醉意。 那个人坐在那里,倒了半碗酒,他的手仍然稳定,举碗就唇,一口气倒下肚。 柜台那边的老掌柜,苦笑地摇摇头。 那个客人将空碗置于桌上,拈起一根竹箸,轻击空碗,一面低声唱道: 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风卷怒涛。 并马三河年少客,粗豪; 皂栎林中醉射雕。 残酒意荆高,燕赵悲歌事未消。 意昨车声寒易水,今朝; 慷慨还过豫让桥…… 歌声沉低,但却能字字清晰地传入老掌柜的耳中,耳膜有如被针刺般生痛,老掌柜神色微变。 那客人唱罢丢了竹筷,扭头向老掌柜叫道:“再来一壶!” 这座酒寮本来就是间小野店,老掌柜是老板,亦是伙计。 老掌柜应声送上一壶酒,道:“客官请用。” “这酒不错,你也来喝一碗。” 那客人倒了一碗酒,往老掌柜的嘴唇送。 老掌柜急急摇手道:“小老儿只是一个下人,怎敢……” “人就是人,哪有上下之分?来,相见也是有缘,就算交个朋友,除非你嫌我这个人,耻于下交。” “客官言重了,是小老儿高攀不起。”老掌柜惶恐地道。 “哈哈哈……”客人大笑:“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你至少比我高半个头,怎说是高攀呢?” 这老掌柜个子的确很高,客人估计得没错。 “小老儿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就喝了它!” 老掌柜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接过酒碗,谢了一声,一仰头将酒倒人喉中。 “这酒风味独特,可是自酿的?”客人笑问。 “是的。” “酒中好像掺有白菊花粉?” “不,是黄菊花粉。” 老掌柜双目一亮,道:“你是……” “天堂鸟。” “啊!原来是您。我是白头翁。”老掌柜轻声道:“我方已将渡头关闭了一整天,就是为了等您驾临。走,咱们到地窖中谈。” 老掌柜关上店门,引领客人进入内堂地窖。 所谓地窖,实际上就是酒窖。 在一张小案桌上点起一盏小油灯,两人相对而坐。 “我叫孙杰,一般人都叫我孙老爹。”老掌柜自我介绍。 “我叫小沈。”客人并未说出名字:“我所需的东西可曾准备妥当?” “全准备好啦!”孙杰自抽屉中取出一个油纸袋,递给小沈,道:“所有的身世背景资料都在袋内,您的姓名叫沈陵,原是保定府衙中的书吏,奉调大名府就任。除了调职文书外,其他资料熟记后请焚毁。” “多谢。”小沈收妥油纸袋,长身欲起。 “您请稍候,小老儿尚有事相告。” 孙杰喊住了他:“昨日专使捎来消息,对方大批密探在冀鲁境内,秘密搜捕可疑的江湖人士。老爷子特别交待请您务必随机应变,并可全权决定工作步骤与方法。” “哦!有这种事?”小沈点点头道:“我会遵照指示办理,并请上复老爷子,如无特殊紧急事故,切勿派人与我联络。” 他心中却大为震惊,对方莫非知悉靖安侯网罗江湖高手的计划?缉捕落案的江湖人士,那是当地卫所官兵与地方衙门治安人员的职责,何敢劳动东厂那些大菩萨出面? 他认为其中必有问题,很可能组织中出了内奸。 他暗自警惕道:“我得小心了,说不定对方的目标就是我。必要时我得隐藏实力,以免泄了底细。” ------------ 第四回 灭烛留客 小芳展开衾被,扭头向他道:“你睡在这儿,我到外间和红儿挤一挤……” “你刚才不是说外间无人么?”沈陵皱眉道。 “她去前院有事,待会儿才回来。” “你万万不可出去睡,我在这儿躲着之事,连那丫环也不可以得知,怕她万一不小心泄露了口风,将有天大祸事。”沈陵急声阻止。 “那怎么办呢?”小芳芳心一阵荡漾。 “我随便打个盹就行啦,但一定要吹熄灯火才行。”沈陵轻声说。 “你不好好睡一觉,如何有精神力气逃走?干脆到床上睡,反正我又不怕你……”小芳劝道。 沈陵不禁笑道:“好家伙,总有一天,我定要叫你害怕……” “你得有本事才行,光是吹牛唬得了谁呀!”小芳毫不示弱地道。 沈陵一直惦念着老陈的“情报资料”,他虽然判断东西一定是藏在“灭烛留客”的地方,所以下一句才暗示说“乐在其中”。 但那是什么东西?如何取得呢?而且他假如没有猜错的话,要怎样才能使她交出? 沈陵推想老陈事前一定精心布置过,巧妙地使这个艳妓为他保守秘密,而又不让她知道内情。 所以他晓得如果弄得不好,反而会坏了大事,使这个艳妓不肯交出那件东西。 他起身走到床边,忽然灵机一动,装出脱衣之状,但旋即又中止了,却探手入袋,取出那张纸条。 房中灯光甚是明亮,因此小芳看得清楚。 沈陵发觉她露出惊讶的样子,心想这张纸条可能是一张提单,便缓缓展开。 他一面打开纸条,一面注意她的神情,只见她神色变得轻松安恬,微微堆上笑容,于是迅即将纸条交给她。 小芳轻轻道:“烧掉它吧!” 沈陵不作声,却依她之言,在灯上点燃。 小芳接着说道:“把灯吹熄,然后上床。” 沈陵依言吹熄灯火,摸上床去,滑入被窝中,触手竟是她那温暖润滑的肌肤,顿时心旌摇荡。 小芳伸手搅着他,沈陵微微一震,感到她似是要展开攻势,而最苦的是自己好像没有什么防卫力量。 他暗自忖道:“她终究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虽然身价甚高,不似一般娼妓可以随时召唤,但到底仍然是出卖色相的女子,与真正的‘朋友妻’不同,我们是贪欢寻乐,也不算是败德之事。” 想到朋友妻,他脑中不由浮起一个娇媚万分的形影,她也是朋友妻,但两人却发生了亲密关系…… 他的心中一方面是生理人欲的交战,另一方面智慧又告诉他,小芳的异常动作,可能是看见纸条上的两句话,误以为他要求她“灭烛留客”。 小芳把他搂得紧紧的,面孔埋在他肩胸上,他可以感觉她那高耸的,富于弹性的胸部,压在他臂膀上。 四下静寂无声,房中一片黑暗,当此之时,床上的两人,虽然没有动作,可是沈陵的欲火,却渐渐有燎原之势。 他忽然间发觉,她的娇躯微微地抽搐,显然她正在作无声的哭泣。 于是他的满腔欲火,立即消退了大半,他觉得十分奇怪,但并没有开口问她。 过了好些工夫,沈陵感到他颈子等处,被她的泪水沾湿了。 “你为什么要哭呢?”他柔声说道。 小芳哭泣了这一阵,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 “我怎能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呢!可是他这样的一个好人,却被人用箭射死……”她抹抹眼泪道。 沈陵揣摩她的话中之意,迅即晓得她的哭泣,乃是悲喜交集,并不完全是悲伤。而这件事,自然是被射死的老陈安排的。 他暗暗不满地在肚内嘟哝:“不知老陈作了怎么样的安排,虽然不是圈套,但已是能教我伤脑筋猜个老半天了,这人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但他旋即感到不可怨怼一个已经亡故的组织志士,是以心中又泛起歉然之情。 只听小芳问道:“陈二爷托你之事,可是当真的?” 沈陵一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事至如今,就算是必须娶他为妻,他也只好认命了。 “自然是真的。”他硬着头皮道。 小芳抬起头来,迅速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她这个动作丝毫无色情的成份,只表示出她心中的兴奋。 ------------ 第五回 身落敌手 小芳秀眉微皱地道:“我又有点糊涂啦!运用指环的毒针岂不方便?” “话虽不错,但一来采用此法,毒药难配,又不一定能毒死对方,二来对持有指环的人危险太大,只要稍不小心碰着,或在惶急中揿错,便将送了性命。” “这话果真有理。”小芳悚然说。 “你要知道,咱们这一边的人数,本来就不多,必须珍惜爱护,不可浪费。二来制造一个毒杀敌人的机会,谈何容易?所以这种机会也不可浪费。三来这种暗杀手段,务须在事前尽力防止一切失败的可能,所谓尽其在我。至于成功与否,那是天命,人力已无法干预了。” 小芳寻思一下,问道:“这样说来,假如能依照指示,先将药散给对方服下,然后使用指环毒芒,便一定可以杀死那人么?” 程一维用力地点头,道:“不错,一定可以成功,那怕他是绝代高手,也无法逃过劫难。” “那么假如我们服下药丸,再用此针,也是死定了?”小芳轻轻问。 “是的,所以这枚指环,名叫‘成仁环’,是预备给我们自杀用的。我们一旦发现情况不对,酷刑难当,为了不泄漏秘密,便用此法解脱。只要指头轻轻一掀,眨眼之间,便已气绝,快得连痛苦也来不及降临。”程一维严肃的道。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小芳听了这话,不但不害怕,反而胆气大壮起来。 “我方人员是否每人都配有此环?”小芳好奇地问。 “这是不可能的,此环只供给执行特殊任务的人使用,而且环的形状与功能也不尽相同,有专供自杀用的,有制敌与自杀共用的。”程一维正色道:“你使用药散之时,可以任意放置于茶酒或菜肴中,无色无味,并且马上化开,不留丝毫痕迹。然后,你等他有了反应,便可使用指环毒针,万无一失。” “我都明白啦!谢谢你。” “小芳感动地道:‘别人对我好,都是虚情假意,只有你和沈陵都是真心对我好。’‘因为我们都是一家人,犹如同胞手足,当然应该真心诚意相待呀!’程一维诚挚地道。 ‘你会武功么?’小芳突然问。 ‘会。’ ‘你练了几年武功。’小芳好奇地问:‘照你们武林中人的说法,你应名列第几流?’‘我自七岁开始修习武功,迄今已有十九年了,由于资质鲁钝,成就不高,勉可列为第一流高手。’程一维自谦地道。” “沈陵应该属第几流?” “恕难奉告。” “是为了保密?” “哪里是为了保密,我根本看不出来。”程一维苦笑道:“以我有七八年江湖历练的经验,也看不出他武功深浅,只能以莫测高深来形容。” 小芳想了一下,道:“我想组织中身具高深武功的志士一定不少,何不设法暗杀东厂几个头头,去除了那几个祸苗,不就行啦!” 程一维嘘了一声,道:“声音放轻一点,我们这一边武功高强的人不是没有,但对方权高势大,每个奸人,都聘有许多高手作护卫,行刺之举,谈何容易?” 小芳失望地道:“这些好人也有武林高手帮助他们么?” 程一维点点头,道:“他们有财有势,并且可以公然招聘人马。尤其东厂中,更是高手如云。像这次来此的高手密探,八成以上是江湖人物,可见奸贼们的势力是如何的强大。” “这么说来,我们的工作环境已经相当恶劣了?”小芳面带忧容道。 “不错,所以我们必须讲求伪装功夫,免得蒙受损失……”程一维叹息道。 ※※※※※※ 距小芳房间大约十七八丈远的屋顶。 沈陵把蒙面巾戴好,然后悄悄向前潜去,直到离那窗口只有七八丈,他才停住身形,定睛观看。 他曾与小芳约好,以灯光为讯号,虽然他明知今晚能看见求助信号的希望极为渺茫,但他还是要走一趟。 因为这是他对小芳的允诺,每晚过了三更之后,都来看一看。 小芳的房间只有淡弱的灯光,而灯台也不是放在指定的位置上,所以沈陵一望而知没有事情发生。 他并不停留,迅即偏向左方,继续飞跃。 那也是另一家著名的妓院“留香院”。 这儿倒是有一座小楼,灯烛明亮,并且传出笑语声。憧憧人影,映在窗上,敢情里面人数不少。 ------------ 第六回 舟中较量 谁都没有说话,形成一幅奇异的画面。 “瞧,这家伙一点也不害怕呢!”冷月首先打破沉寂。 “他一定以为我们都是女人,而不敢下手杀人。”秋云接口道。 “这是什么话?”沈陵正色道:“刚才你们杀死郑文祥,我虽未亲眼目睹,但也听到经过情形,岂能如此幼稚,认为你们不敢杀人?对了,顺便奉告一声,在下姓沈名陵。假如没有其他忌讳的话,请以姓名称呼,别口口声声叫我家伙……” “好吧!我们就称你沈先生。”冷月道:“你是大名府衙中的书吏,称你为先生应颇为适当吧?” “不敢当,你们就直呼在下姓名好啦!” “沈先生,你可是不怕死么?”秋云突然接口问道。 “恰恰相反。”沈陵坦白地道:“我既害怕又不愿意遭遇死亡的命运,但怕又如何?不愿又如何?这生死之权,现在是操在你们手中。” 秋云看了主人一眼,见她没有不耐之色,便接着道:“假如你有问必答,从实供出我们想知道之事,我家夫人可能会饶你一死。” 沈陵微微一笑,道:“她不可能放过我,而我也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 “如果你不答复我们的询问,当然不能放过你。”冷月插口道。 “话不是这么说。”沈陵笑笑道:“我纵然把所知的一切事情说出来,可是你家夫人仍然不会放过我的。” “这话有何根据?”二夫人第一次开口,口气冰冷,眼中神色极为凌厉。 “观仆可以知其主,这两位姑娘,言行之间,已显示出对杀人之事十分习惯,可知二夫人你平日的手段甚为狠绝。”沈陵淡然道。 “这话说得相当合理,不错,我对人处事,向来主张严厉,不许出错或侥幸,更不可因妇人之仁而误了大事,是以凡是与我为敌之人,例必死无葬身之地。”二夫人点点头道。 “听说你们东厂中,有一位高手,人称无双飞仙邵安波,此人与二夫人是什么关系。” 沈陵单刀直人地问道。 “照你的推测,我与她是什么关系?”二夫人不答反问。 “很难断定。”沈陵正色道:“但是一点我敢断言的,那就是你与她必定有极为密切的关系,因为你的处理手段和作风与她十分相似。 “哦!原来你已见过她。”二夫人恍然道。 “没有。”沈陵摇摇头道。“我只是从有关她的一些传说上,感到你的作风与她相似而已,幸好我没碰见她,不然的话,我岂能活到现在?” 二夫人笑了一下,虽然笑得那么冷冰冰的,但到底还是一个笑容。 “她虽然心狠手辣,但也不见得见人就杀。但如果牵涉到利害得失,她就不得考虑下杀手了。”二夫人语气平淡地道。 “你说得对,任何人都重视利害得失。说句良心话,她虽然心狠手辣,但在东厂中,算得上是个颇为正直的人,至少她并没有滥杀忠良,以及无辜的百姓。” “沈陵,你今夜落在我手中,想来你心中也有数,晓得我必定要对你加以侦讯……”夫人转变话题,紧盯着他的面庞道。 “是的。”沈陵接口道:“在下虽然不知你会询问什么,但不得不奉告一声,我不会告诉你什么的。” “我绝不怀疑你的决心。”二夫人徐徐道:“但你可考虑到,我们都是行家,你曾受过什么样的训练,我大概猜得出来。我所加诸你身上的毒刑,一定是能使曾经过训练之人也不能不屈服的,这一点请你务必相信。” 他们对答之际,态度都很客气,也很诚恳。好像是两个老朋友,在设法协议一件事情。 “这一点在下知道,心中亦已准备接受考验,如果我熬不住,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沈陵神色平静地道。 “你明明知道,还要我多费手脚,岂不是犯贱么?”二夫人不悦地道。 沈陵神色一变,凛然道:“士可杀不可辱,二夫人如果不记住这一点,可别怪我不理你。” 秋云和冷月都忍俊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你这人真有意思,既然叫做侦讯,便不是朋友聊天了,你想不理我家夫人,行么?” 冷月道:“你自己刚才也承认,未必能熬得过我家夫人这一关,届时连秘密都会招出,如何还能不理我家夫人?” ------------ 第七回 各逞心机 沈陵亦倔强地紧盯着她。 “我还是不相信是敝方之人,他们绝不可能如此迅速地追查到此!” “这也是我玩的手法。”二夫人冷冷道:“我命冷月一路留下记号,当然是你们的暗号,以便把人引到这儿来,你刚才一定未看清楚此舫的位置,如果你看清楚了,便知道凡是有人到了码头,我们马上可以发现,不管来人本领多高,亦难躲过我们卫哨的目光。” “你别太自信,当心会栽个大筋斗。” 二夫人冷笑一声,随即纤手轻颤,从铜线上传达命令。 沈陵面上倔强的神情突然消失了,两道剑眉也竖不起来,叹一口气之后,问道:“你发出什么指示?” “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不是打算使我难受和使我气馁么?” “说的也是。我的命令是如若不能生擒,即须击杀,不许有一个人漏网。” 沈陵听了这话,心中反而大感宽慰,忖道:“只要你不亲自出手,其他的人,就不一定能赢得我方之人。退一步说,我方之人,纵使不敌,亦未必就全部被杀或被擒……” 他面上自然不敢露出内心的秘密,反而装出一副愁容,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但外面没有半点声音传入,可见得二夫人说过此舱不透声音的话,并非虚假。 “我的话信不信由你,这两个人,绝对无法活着回去。”二夫人似乎已看透他的心思。 沈陵考虑了一下,认为二夫人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套他说话的必要,这才说道:“二夫人未免太自夸了,在下虽然不堪你一击,可是敝方之人,不是个个都像在下这般不济,而且贵手下亦没有你的功力,你何以见得都不能活着回去呢?” “既然你坦白问我,我也不妨坦白答复,我方有必胜把握之故,便是因为主客明暗之势不同之故,我方不但握有主动之权,同时又在暗中相待。等到你们的人陷入我的罗网内,纵是全力挣扎,亦属徒劳之举……” 沈陵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不由得不屈服了,忙道:“你若是生擒了他们,我为了救他们之命,只好任你摆布了。” 他估计自己这样说法,二小姐一定相当高兴,并且会立刻更改命令。 但使他失望的是,二夫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失望之余,只好留神观察她的手,可是亦未发现她有任何举动。换言之,她没有发出命令。 过了一阵,二夫人冷冷道:“你的鬼心思只好骗骗别人,休想在我面前卖弄。总之,就算你一口答允投降,我也不会让来人逃生。” 沈陵听了这话,感到此女心肠十分恶毒,不由得恨在心头,恶向胆边生。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心肠那么狠,难怪你会长得那么丑,我真恨自己早先没有尽全力与你拼个同归于尽……”他忿然怒骂。 二夫人毫无表情,对于他的怒骂,似是全然无动于衷,接口道:“我很丑么?” “何止是丑?简直教人作呕……” “这真是想不到的事情,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学起那些泼妇,大骂山门!” 她皱起眉头冷笑:“完啦!两个人都被杀了,秋云马上就进来报告,你自己听听经过情形吧!” 他们总共没说几句话,二夫人就宣布两名来敌俱已被杀,实在有点教人难以置信。 沈陵中止了漫骂,眼睛瞪着舱门。 过了一阵,舱门悄悄打开,清丽飘逸的秋云出现于门口。 “二夫人请出来看看。”秋云轻声道。 “你把经过详细说来听听。” “但沈先生他……” “不必理他。”二夫人截断了她的话:“你快说!” “婢子接到卫哨通知,往码头一看,发现两个穿夜行衣的男子,他们带着兵刃,正在码头各处查看。秋云换口气道:“他们的行动十分矫捷,而且查看各处时,都是一掠而过,显然功力深厚,目力过人,才能在一瞥之下,就看清楚有没有暗号。” 二夫人道:“你的观测很正确,说下去。” “婢子当即向二夫人报告,接获是须擒杀之令,想想这两个人的武功如此高明,因此不敢大意,于是一面发动暗器阵的埋伏,一面召集十二名校尉,并且命正副班领负责指挥,分别出手狙击那两名来敌。” 二夫人点点头道:“虽然小心过度,把所有人手都惊动了,但仍然不失为稳当的决定。” ------------ 第八回 脱困而出 沈陵一面等候天黑,一面想道:“这位二夫人的确是才智盖世之人,所提的问题,平凡得教 人无法推测。这大名城人烟稠密,我随便在哪儿都能藏上一夜而不致被搜出,这是明显的道理, 她应该晓得,但为何还要问我是不是藏在城中?” 这个问题,一直到黄昏时,仍未获得答案。 而这时船身突然摇晃震动,外面传来种种吆喝之声,一听而知是巨舶起锚,水手们用力时之 呼叫声。 沈陵心中大喜,只要此船开行,加上夜色掩护,就可以逃生了。 好不容易才熬到天色全黑,沈陵下了决心,一掌按在箱门上,暗运内力一震,微响一声,插 闩已断。 他迅即滚出,先跃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虽有脚步声,但却不是向这边行来,于是回身一 跃,落在窗下,当即把窗户略略推开一点,向外窥视。 冷风从窗缝灌入,他嗅到冷风的气息,就知道此舶已经在河中行驶。同时目光到处,也恰好 看到远处的满城灯火,隐约闪耀。 那正是大名城,相距已经十余里之遥了。 沈陵估计一下形势,更不怠慢,稳快地推开窗子,一跃而出,像一支箭般向水面上疾射。 当他的身形没入水中之时,只发出很小的声音,亦不曾溅起水花,可见他的水中功夫,相当 高明。 巨舶上没有一点动静,显然滑溜敏捷的动作,未被发现。不过在桅顶上,悬挂着的一盏红 灯,忽然转变为绿色,并且似乎被江风吹得直晃起来。 但大体上来说,不论是船上也好,岸上也好,都没有一点异常。 沈陵在水底潜泅,一口气就出去了四五丈,这才冒出水面换气,同时查看四下动静。 一切周遭的情况都很正常,他这才继续向岸边游去。到达岸边,他回头望去,但见那艘巨舫 顺流而去,已经又行驶了半箭之遥。 他安心地舒一口气,但觉这一下恢复自由,简直像做梦一般,容易得叫人难以置信。 对于二夫人追上来的可能性,沈陵认为微之又微。因为船只一直在行驶,又是在河中心。 两岸的任何地点,都可以登陆,完全无法估测。不过他曾受反跟踪训练,对此仍然不敢大 意,依然机警地时时留意后面的动静。 大约奔出十余里,到了一处村庄,但见此庄倒也人烟稠密,大约在千户以上。高大宽敞的房 屋,竟有十余家之多。 可见此村相当富裕,或是出过不少显贵人物,方有这许多高大宽广的宅院。 沈陵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尚有灯光的宅院,过去拍门,果然有人来应,并且如他所愿,给他换 了衣服,并供他宿处。 这等情形,并不稀奇,古代民风淳朴,不论大户或小康之家,都会时时行个方便,收留错过 宿头的过路之人。 沈陵略略睡了一觉,天色微明就向主人道谢辞别,匆匆上路。 他走得非常急,中午时分便已赶到巨鹿。 打过尖后,他躲在茅厕中,把靴边的皮面撕开,从夹层中,取出一张银票。 在街上找到一家钱庄,兑换银两以及几张面额较小的银票后,就赶到骡马行,选购坐骑。 他虽身怀武功,精于陆地飞腾之术,脚程甚快。但这种功夫,只能在晚上施展,如大白天一 路飞奔,将会惹得行旅侧目,如此一来,消息将会很快被二夫人的人打听到。 所以他想赶路,必须借重脚力。 当下他策骑急驰,所取的方向,正是直指京师。 他虽然身强力壮,擅长赶路,但也费了两天之久,才抵达京师。 那匹牲口,已经显出筋疲力竭的样子了。 沈陵让它缓缓而行,转到宣武门外大街,在一家中药铺门口停住。 店内出来一名伙计,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接过羁绳,客气地道:“客官请进,店内另有伙 计伺候您。” 沈陵急步跨入店内,柜台内有位红光满面的老人,立即推开手中的算盘,抬头望着这个青 年,客气地道:“欢迎光临,客官要抓什么药?” 沈陵环顾了店内的伙计与客人一眼,轻声道:“我要两味药,一味是‘防风’,另一味是 ------------ 第九回 酒肆风云 沈陵何等聪明,一望而知邵安波在作最后的考虑,而料想她的决定,八成是出手拿人。 他心中一动,当下微微一笑,反而睁大俊目,挑战地迫向她的目光,与她对视,眼皮眨也不眨一下。 邵安波以慑人的目光,盯着他好一阵,才道:“你是否向来都很倔强?” 沈陵微微点头,道:“我自小孤露,备受欺凌,后来深感人善被人欺,于是采取与恶人对抗策略,甚至比对方更凶恶,以保护自己……” “你晓得我一出手,就可取你性命么?” “知道,但我并不怕你,你随时都可以出手。”沈陵顽强地道。 无双飞仙邵安波长眉微微皱了一下,露出了厌恶的神色,道:“别惹怒我,否则你就不止是被我生擒,而是血溅当场了。” 她话声方落,便举步前跨,她进一步,沈陵便退一步,霎时,她已走到寒水虹旁边,伸手拔了起来。 沈陵正色道:“我不怕你,但我也没有打算触怒你。” 邵安波突然发现这个英挺青年敌手,竟然使她泛起了无从措手之感。她此刻很想出剑将他杀死,免得罗嗦。 而这样做法,正是她一向的处事方法,她总是果断、明智、以及冷酷无情地除去一切障碍的。 沈陵的态度,依照邵安波过去的习惯,第一个反应就是出手擒下他,狠狠地给他几记耳光,然后,绝不留情的杀了他。 但是她目前居然否决了这种反应,可是又不知应该怎样方是最佳的处置方法,所以泛起了奇异的感觉。 不得不省察自己的内心,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青年有什么地方,竟足以使自己有不能下毒手的感觉?她踌躇一下,把寒水虹归入鞘中。 自言自语道:“真是倒楣死了……” 沈陵吁了一口长气,知道杀身的危机已经过去了。 回想一下自己刚才故意装出来的态度,实在倔强得令人恼火,险险激得对方杀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同时,他对这一个在敌方阵营中,高居四大主脑之一的人物,居然升起一丝歉然。 “你因我而误了大事,我实在感到歉疚。”沈陵轻声道。 邵安波登时柳眉倒竖,怒道:“你别得意,说不定你方那个化名为‘天堂鸟’的总指挥,已经落在我方其他人手中。哼!我老实告诉你,此次行动,阴风客冷青云与神鞭南云已出马,甚至连狂狮荆若天亦将亲自出动。他逃得过我的侦缉,只怕最后过不了他们三人那一关。” “什么?原来你们侦缉的对象,竟然是‘天堂鸟’?” “哼!你以为我们侦缉的对象是谁?是张御史之子张云飞?”邵安波冷笑道。她停歇了一下,继续道:“当然,张云飞是咱们的终极目标。他之所以迄今未被我们追缉到案,乃是获得你方组织庇护之故。他的藏匿处,仅你方几位核心份子知悉,天堂鸟是你方此次行动的总指挥,也是核心份子之一,我们只要擒住天堂鸟,就可得知张云飞的下落。” “但你为何将目标锁定我与我的同志老陈呢?”沈陵不解地问。 “我方早已得知你是天堂鸟身边的人,以为老陈传递给你的情报是有关张云飞的,准备等你接获情报之后,再跟踪你,以便据以缉获那位神秘的天堂鸟。”邵安波似乎愈说愈生气: “谁知冷青云的手下急着争功,在箭毙你的同伴之后,在巷弄内截杀你,搞乱了我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真是可恨……” 沈陵听得暗暗心惊,对方虽未识破自己就是天堂鸟。但却已得知自己是天堂鸟身边的人,顿时警觉不可再与她谈论这个问题,以免不留心泄露了秘密。 他马上改变话题,道:“咱们谈了这些话之后,我已知道我方的奸细是谁了。” 邵安波果然被他引开了注意力,不觉露出讶色,问道:“你知道谁是奸细?” 沈陵断然道:“就是吴四叔吴同。” “他是谁?何以见得就是他?” “你瞧瞧看,咱们立身之处在什么地方?” “这还用说么?这儿是极乐寺的国花堂。” “不错。假如咱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则咱们到这一处幽美清静的地方,作知心长谈,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对不对?” 邵安波显然捉不到他话中的含意,是以只含糊地嗯一声。 ------------ 第十回 追踪觅影 她示意沈陵,一同回到窗边的座位。 管大维等人,竟也不敢贸然离开,现在他们已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所以都聚在一起坐拢,交头接耳地低低交谈起来。 沈陵趁邵安波注视那些人时,细细打量这位名列东厂四大高手之一的女郎,但觉她自然而然地泛起“冷艳”的气质。这种魅力,最能使男人为之倾倒心醉,而又不得不极力控制着自己,因而不免感到一阵辛涩。 邵安波的目光忽然转回,锐利地射入他的眼中。沈陵冷不防一惊,不由自主地急急移开目光。 邵安波嘴角微微泛起一丝飘忽的笑意,一直等到沈陵恢复了镇静并神色如常后,才轻轻道:“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分。” “我没有忘记。”沈陵皱起眉头,道:“我是你的俘虏,对吧?” 他的声音中略略含有愤慨之意,使人一听便知,他正因自尊心受损害而发怒。 邵安波嘴角那一抹飘忽的笑意兀未消失,道:“像那边那么一大堆人,可没有一个够得上做我俘虏的资格,你可知道?” “照你的说法,我应该感到万分荣幸了,是么?” “那到不必,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同时我建议你最好瞧瞧那些人,然后把所见告诉我。” “你莫非要我找出他们这一伙人的真正首脑?”沈陵笑问。 这话只听得邵安波身子一震,面泛惊色,诧然道:“你已看出了?” 沈陵点头不语,示意邵安波望向那些人。 事实上的情形是,在这六人当中,以管大维的态度最为冷静自然,一派领袖风度,听取各人的意见。 其余五人,俱在谈论不休,当中有两个,打扮得跟庄稼人一样,无论衣着或态度,都没有可疑之处,但如仔细观察,至少有三个疑点。 第一点是这两个人,眼中不时会闪射出强烈的光芒,显示出他们的内功造诣,不同凡俗。 第二点他们的点头,以及有时挥手辅助语气时的动作,透露出具有相当火候的劲道,尺寸方位,也暗合武功原则所允许的自由范围,从不逾越。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表面上虽然在交头接耳的交谈,其实却有形而无声。 换言之,他们仅是作出这种姿势而已。 关于第一二两点,很难由此确认他们的武功造诣,是否达到了该做领袖的地步。况且眼中偶射神光,不算奇怪,小动作中的含劲蓄势,武林人物多是如此,只不过一般而言,定须已有相当的造诣,方有这种表现。 至于第三点,却是最重要的一点,假若这两个人的确是装姿势而没有作声的话,那他们的用心,自是为了掩饰真正的身分无疑了。 沈陵转眼向邵安波望去,问道:“这两个人必是真正的首领无疑,你认为对不对?” “没错。”邵安波微微一笑道:“如果你瞧不出来的话,我马上叫你滚蛋,你信不信?” “哦!叫我滚蛋?”沈陵故意露出后悔之色:“那么在下岂不是恢复了自由之身?” 但他心中却暗道:“除非我主动离开,否则想赶我走也难。” “不错,但这种自由,却是由于我认为你太无用,所以没有作我俘虏的资格……” “早知道的话,我宁愿被你认为无用了。” “这话可是当真?”她冷冷的注视着他道:“你宁可如此不光荣不体面地恢复自由?” 沈陵耸耸肩,改变话题,道:“在下过去揭开他们的真面目如何?” “也好,这样至少可以证明这些人的活动,与你们的组织无关。” 沈陵正要长身而起,念头一转,忽又坐着不动,口中说道:“只不知那京华镖局,与官府有没有关联?” “多多少少有一点,据我所知,钟子豪结交权贵,人面极熟,甚至连厂卫的高级人物,皆有往来,只有我仅仅与他见过数面而已。” “那么他也等于是厂卫之人了?” “这却不见得,我认得有一次在厂里,无意中听到有人骂他,并且怂恿狂狮荆若天收拾他。” “这就奇怪了,钟子豪怎会得罪东厂的人?” 邵安波居然没有不耐烦之色,道:“好像是由于钟子豪承接了一件生意,那是一名封疆大吏卸任后,有好些家具行李,托京华镖局运送。这个封疆大吏带着家眷和一些随从,行囊简便,回京述职。东厂的一名档头不知受了谁的指使,突然去查那封疆大吏的行囊,当然查不出什么,事后方知是京华镖局承运这回事。他便去找钟子豪,要追究彻查所运之物,以及运到何处……” ------------ 第十一回 波诡云谲 沈陵此话,青袍人固然愣住了,连黎行健也大吃一惊,心想,杀死一个东厂官员之事,非同小可,他当然不敢胡说,那郑文祥无疑是被他所杀了。 沈陵又道:“他身上有记号,阴风客冷青云一望便知,这一点你听说了没有?说不定你职卑位低,还够不上资格知道这个秘密。” 青袍人面色一沉,其寒如冰,道:“很好,既然郑大人乃是死在你手中,本大人这就缉拿你归案。” 沈陵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袍人道:“敝姓南。” 沈陵为之一愣,道:“你姓南?” 青袍人道:“本大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确实姓南。” 沈陵心头打鼓,忖道:“老天爷!我千万别要阴差阳错地碰上神鞭南云本人才好。” 要知神鞭南云在东厂中,名列四大高手之一,与无双飞仙邵安波并驾齐驱。因此,如果这个青袍人是南云的话,以沈陵目下内力亏损的状况,绝不是他的敌手。 青袍人这时跨步上前,刀光森厉,已有一触即发之势。 沈陵暗忖,目下万万不可动手,因为一旦放手相搏,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于是他急忙道:“南大人等一等,还有一个人,你也应该认得……” 姓南的青袍人刀势略挫,冷冷道:“还有哪一个?” 沈陵稍稍心安,因为只要对方不立刻动手,而让他说话,则纵然此人乃是神鞭南云,亦不致达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连忙道:“还有一位就是无双飞仙邵安波。” 青袍人面色丝毫不变,手中长刀反而吐出大半尺,比刚才的形势更为险恶。 “本大人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和表情,全无变化,使人泛起莫测高深之感。 沈陵心念电转,已暗暗认定此人必是神鞭南云无疑。 因为如不是南云这种身分地位,岂敢不把邵安波放在眼中?只怕正因为他是南云之故,使邵安波离开了。 他想到这里,不禁沁出冷汗。 那位江左神斧黎行健,一望而知沈陵已经气馁胆怯,心想,自己受了这对青年男女不少鸟气,若要打落水狗,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当下迅即从鞍边取出那把成名的铁斧,举步走去。 青袍人转眼望去,冷冷道:“站住!” 黎行健虽是有意助他,但为了避免发生误会,立即应声停步。 沈陵不必回头看,单是从他听话的情况推想,也晓得此人包藏祸心,将对自己不利。 这等恶劣情势,迫得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先发制人,早一步向青袍人攻击,使他与黎行健没有时间说话。如此一来,黎行健未说清楚,一定不敢贸然加入战斗,好歹少了一个敌手。 但面对东厂四大高手之一的南云,沈陵纵使提前动手,也无疑等于是自杀。 他已不能再加考虑,当机立断,左手一掌拍去,右手已从腰间掣出一口缅刀。 这把兵刃本是扣在腰间,一直藏在长衫底下,早上虽然被邵安波处处相逼,他都不肯亮出来。 霎时,但见刀光暴闪,精芒电飞,直向青袍人攻去。 他一出手,便全力施展三绝招,皆是抢攻的杀手,凌厉非凡。 青袍人脸色倏变,虽然是先用刀罩住对方,但沈陵排山倒海的攻势,竟把他迫得连退了十步以上。 沈陵刷地横越丈许,猛提一口真气,准备接受对方的反击。 他目光到处,只见那南大人不但没有发威反击,甚至还面泛讶色,向他注视。 黎行健失声道:“好刀法!” 沈陵剑眉一皱,心中念头闪过:此人若是南云,哪会如此不济?于是他决定了步骤,转眼向黎行健瞪去。 “我和南大人的家务事,用不着旁人置评。”他怒声道。 这意思是说,黎行健乃是外人,目前连喝彩的资格都没有。 黎行健一听,这两人若是一家人,说不定会和平解决,那时不管他曾经帮过谁,都讨不了好,当下哪敢多言? 他赶忙持斧后退,连连道:“是,是,在下到一旁去等候就是。” 他退开之后,沈陵精神一振,恶向胆边生,道:“南大人,只不知你与南云大人如何称呼?” 青袍人见他刀法奇高,顿如改容相向,道:“南大人与我没任何关系,本官乃是阴风客冷大人手下挡头之一,沈兄莫非见过南大人?” ------------ 第十二回 石堡探秘 沈陵见多识广,知道她必定被下了某种禁制,以致变成这个鬼样子。 他暗忖道:“以邵安波的一身武功修为和绝世才智,竟然着了道,可见对方必定具有某种奇技异能,例如妖术、巫术等等……” 他乃是聪明机警之人,知道目下不宜轻举妄动,些须先弄清对方底细后,始能着手进行救人。 转念之间,林中空地上又发生戏剧性的变化。 那古稀老道猛一摇头,长长的白发立即散垂下来,顿时平添几分恐怖。 但见他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在邵安波面前来回走动,约半盏茶时光,他停住身形,向她脸上喷了一口气。 邵安波身形一震,缓缓张大双眼,四下打量,看清了场中情景,吃了一惊,立即运气行功,却感到全身酸软无力,真气无法聚于丹田。 她这时反而冷静下来了,将目光投向古稀老道,问道:“喂!你是什么人?” 古稀老道的目光,凝视着袅袅上升的香烟,口中说道:“你猜呢?” “你可是来自茅山的法师?”邵安波冷声问。 古稀老道缓缓转过目光,望着眼前这位美女郎,惨白的面上,泛起一抹诡笑。 “本法师并非来自茅山,而是来自龙虎山。”老道笑道,笑声如老公鸭。 “龙虎大法师!”邵安波吃了一惊:“是不是冷青云叫你这么做的?只不知你此番得手,能得到什么报酬?” 龙虎大法师诡笑道:“你果然聪明,一猜就猜中是冷大人策划的,至于报酬……” 邵安波当他沉吟之际,接口道:“我可以比他多出五倍的酬劳,不管是什么东西……” 龙虎大法师道:“只怕你办不到!” “你还未说出来,怎知我办不到?” “这话也对。”龙虎大法师道:“冷大人许诺的酬劳种类甚多,其中虽然不乏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但也有些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例如良材美质的鼎炉,相信你一定懂得炉鼎的意义吧?” “我懂。”邵安波点头道。 “只不知这些报酬,你付得出么?” “冷青云办得到的事,我没有办不到的,他给你多少个炉鼎?” “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龙虎大法师诡笑道。 “我可以马上给你十个八个。” “但他给我的那一个,乃是本法师有生以来,第一次获得的好炉鼎。你纵然给我一百个,如果质地不佳,亦是无用!”龙虎大法师缓缓道。 “他给你的炉鼎,究竟好到什么程度?”邵安波问道。 龙虎大法师又诡笑道:“这可不容易形容……或者这么说吧,他给我的那个炉鼎,禀赋资质之佳,大概与你差不多。” 邵安波面色一沉,冷冷地道:“大法师如若戏弄本姑娘,休怪我要骂你!” “炉鼎”一词,在道家口中,乃是“人”的代名词,有的是采阴补阳,有的是利用人体炼药,千奇百怪,说之不尽。 因此龙虎大法师一说到他所得的炉鼎,资质与邵安波差不多,邵安波马上明白他其实说的就是自己。 龙虎大法师口中发出阴森的笑声,道:“本法师活了那么久,什么脏话没听过?你高兴骂就骂吧!没有人拦着你。” 邵安波哼了一声,道:“冷青云呢?我要见他。” “冷大人已赶回京城了,你要见他,要等到晚上才行。其实你的命运已经决定了,见不见他都是一样的。” “这样说来,他老早就把我许给你,作为报酬中的炉鼎了?” “正是如此。” 龙虎大法师点点头:“好啦,吉时快到了,本法师要行法啦!” 他伸手拔起一支三角小黑旗,在身前缓缓挥拂,口中念动咒语,声音忽高忽低。 邵安波渐渐陷入恍忽迷惘的情景中,眼前浮现出一幅男女作爱的景象,那妙曼的动作及入耳令人心跳加速的呻吟……使她全身感到燥热,起了异常变化。 正当她无法忍耐,准备宽衣解带之际,她身躯剧烈地震动一下,倏然清醒过来。 她张目望去,只见龙虎大法师不但咒语停止念诵,而且手中的三角旗也掉在地上,可见得他发现了某种事情,而万分震惊。 这时,在龙虎大法师身后七八步之处,出现了沈陵的身形。他手挺缅刀,满面杀气,指着这个妖道。 ------------ 第十三回 陷入困境 那是一排石砌的屋子,甚为坚固,牢门是厚厚的铁板,当中有一个一尺见方的洞,但洞口嵌着铁枝,连拳头都无法伸出。 在另一边墙壁的高处,也有一个两尺宽,一尺高的气窗,也是密密地装上铁枝。 吴一等三人隔着铁门,看见沈陵在牢房当中。 “这个房间沈兄还满意吧?”吴一问道。 “在下当然满意,在这一排八间牢房中,是我自己挑中这一间的。”沈陵笑道。 “这一间究竟有何好处?”吴一问。 “因为它特别坚固,同时在地形上,这一间极合我的要求。” 吴二插口道:“同样是牢房而已,哪里谈得上地形?” “不,只有这一间后面的气窗,是开在靠水池的地方,外面就是相当大的水池,我说的地形,就是指此而言。” 吴二恍然道:“由于外面是水池,你认为我们无法用火攻?” “在下只是为防万一而已,当然你们没有用火攻的理由。” 吴一插口道:“好啦!你现在已经身在牢房内,既有干粮,又有清水,咱们该谈正经事了。” “吴一兄即管开始侦讯。”沈陵笑道。 吴一正色道:“沈陵是你的真实姓名么?” “是的。” “可有什么证明没有?” “这是一个朋友写给在下的信函。” 沈陵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从窗口递出。 吴一看看信封,又抽出信笺,看了看内容。 “不错,这封信的确是写给一个姓沈名陵的人。”吴一微微点头:“从这封信的内容推测,你若是沈陵,那么该是大名府的官吏了?” “在下就是沈陵,哦!对了,这儿还有件公文,可以足证在下的身分。” 他自怀中掏出伪造的调职令,吴一接过仔细地瞧了一遍。 “纵使这些文件是真的,但也无法证明你就是沈陵。” 吴一目光如电地瞪着他。 “大名府一个小小书吏,有职无权,不值得别人冒充。何况在下不可能预想今日会发生的状况,而事先作好伪造身分。”沈陵神态自若地道。 吴一没有开口,将目光投注在吴七脸上。 吴七沉吟了一下,道:“大哥,他的身分应该没有问题。” “这件事还得小心从事,愚兄打算派人到大名府查一查。”吴一仍然有些不放心。 “好极了。”沈陵接口道:“尊驾尽管派人前往大名府查证就是。” 吴一面色一沉,道:“沈兄既得知我们的身分,又知道了京华镖局的秘密,只怕就算查明了身分,也不能轻易释放你。” “这一点让在下自己担忧,不劳吴一兄操心。”沈陵神态自若地道。 吴一讶然道:“沈兄莫非有了脱身之法?” 沈陵笑笑道:“在下若有三两天时间,相信一定逃得出此地。不过,假如吴一兄愿意释放的话,则有关系你们与京华镖局的秘密,在下保证绝不泄露。” 吴一听了这话,现出既好气又好笑的神情,接着不屑地哼了一声,偕吴二等人转身走开了。 到了傍晚时分,牢外的走廊上灯火通明。 另外在气窗外的水池上,也点燃了许多盏风灯,照得四下十分明亮。 在堡角楼上的守卫,可以毫不费力地把这边的情形,尽收眼底。 沈陵躺在牢内的木板上,睡得十分安稳,好像心中全然没有牵挂。 巡守牢房的人,每隔一会,就在门上的窗子,向内查看一下,因此沈陵的动静,对方完全晓得。 不知过了多久,沈陵被一阵敲门声惊动,睁开眼睛一瞧,原来是吴一,隐约还有其他的人在他身后。 吴一从窗口递给他一枚火折,嘱他把灯点上。 “咱们费了两个时辰之久,遍搜全堡,竟没有发现那个女子,你可愿意告诉咱们有关此女之事?”吴一语气平和地道。 “在下对她所知不多……” 吴一接口道:“没有关系,你把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行了,不过兄弟先警告沈兄一声,如果所言不实,咱们就不客气,定要使沈兄吃点苦头。” “听尊驾的口气,似乎对那位姑娘已有所知,大概你们已经将她擒获,却诈称没有搜到她。”沈陵笑道。 “沈兄爱怎样想都行,只要你说老实话,兄弟担保你有益无害。” ------------ 第十四回 绝处逢生 石奇峰道:“请问沈兄,你们为何经过高梁桥?” “因为我们是在极乐寺碰上的,实际是她在那儿等我自投罗网的。” “这个地点倒是没错,一定要经过高梁桥。”石奇峰双眉紧紧皱起,似是在想一个无法想得通的难题。 沈陵突然问道:“石兄你们搬了这么多金银来此作什么?” 石奇峰一怔,道:“什么金银?” “在下曾看见不少巨大木箱,猜想一定是大量的金银,如果不是金银,那是什么东西呢?” 石奇峰摇摇头,道:“沈兄最好不要知道,也不要打听。” 沈陵耸耸肩笑道:“在下已是难逃大劫之人,就算知道了贵局的秘密,也无法泄露,石兄又何必还存戒心呢?” 石奇峰用慎重而有力的口气道:“因为兄弟正在考虑释放你。” 沈陵一愣,道:“石兄别寻在下开心,难道你打算违令不成?” “这是兄弟的事。” “这样说来,在下的话竟蒙石兄相信了?” “兄弟完全相信,但不瞒你说,兄弟还未曾作最后的决定。” 沈陵不作声,对于这一个极端的变化,虽然说还未成为事实,但已足以令他心情剧烈地波动了。 假如真的被释放,沈陵自己寻思:今后有生之年,必将为真理公义而献身。 石奇峰在犹豫未决中,忽然看见沈陵湛明而振奋的神情,同时感到他有一股壮烈之气。 登时下了决心,想道:“除非我这对眼睛瞎了,不然的话,这个青年定是壮怀激烈之人……” 他下了决心之后,双眉立时舒展,微微笑道:“沈兄,兄弟曾说过,对于报国之事,我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但兄弟却可以做到一点,那就是为国家留下忠烈的志士,因此,兄弟决定释放你!老实说,这个国家对兄弟来说,谈不上什么感情,但你的风仪气慨,却值得兄弟为你担当这个风险!” 沈陵惊讶地体会他话中之意,这个强有力的人物,居然说出自己与国家没有感情的说,当然不会是假的。 问题正是这一点,既然没有感情,何以又能欣赏别人为国奋斗的精神?而且,他何故与自己的国家没有感情可言? 石奇峰又道:“兄弟知道沈兄正在想什么,但请勿误会,兄弟不是异族之人……” “那么石兄为何出此断然的话,与咱们的国家谈不上感情呢?” 石奇峰苦笑一下,道:“沈兄最好不要追究,兄弟不但对国家谈不上感情,甚至对天下的人,也没有好感。这是题外话,咱们还是讨论一下目前之事为要……” 他这么一说,又使沈陵增加了一宗困惑。 石奇峰想了一下,又道:“沈兄当然不能大摇大摆地离开,只能斧底抽薪,等到夜深之际,由兄弟掩护逃出此堡。” “在下一切悉听石兄的主张。” “沈兄第一步须得装死,由别人验明正身,发交埋葬,但你放心,这只是表面文章而已,事实上你由我心腹手下送到密室中,等候夜色。” “石兄要在下如何装死?” “这是兄弟的拿手惯技,你只要服下一些药物,立刻人事不知,心跳完全停止,全身冰冷,纵使御封的太医,也查验不出你只是表面上现出死亡状态而已!” 沈陵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一阵,才道:“只不知石兄这种药物,贵局主懂不懂得?” “敝局主不懂,只有兄弟识得制配。” “在下真正的意思是,想知道贵局主可晓得石兄有这种手法?” “他当然不晓得。” 沈陵沉吟道:“这样说来,在下逃走之后,仍然不能公开露面了?不然的话,便将连累到石兄啦……” “沈兄所虑甚是,你逃出此堡以后,切勿被敝局主得知尚在人间,千万别忘了这一点。” “如果是这样,在下虽然幸免一死,可是日后也不能做事了,因为在下一旦露面,定会被贵局主发现。” “虽然如此,但总比默默无闻地死掉好呀!” “可是活着而不能为组织工作,这种滋味恐怕比死还要难过,在下希望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沈兄的想法,兄弟虽然办不到,但却深感敬佩。好吧,咱们瞧瞧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依照惯例,石兄应当几时向在下动手?” ------------ 第十五回 冲出重围 胡蝶衣在前面带路,两人穿过许多重院落,来到面向广场的一道侧门。 胡蝶衣轻声道:“二老爷已经安排好这一班岗哨,他们都会诈作曾经被你打倒,所以你可笔直向碉楼行去,在左下方的墙,你可以发现一扇窄窄的便门,出了便门,就是绝域十三煞神的禁地……” “也就是说,我能不能悄然通过绝域十三煞神的警戒线,就得全靠自己了?” “是的,希望你能借夜色的掩护,悄然逃出重围。” “临走之前,希望你能为我解开一个谜团,好不好?” “你说说看。” “贵堡的十三煞神,何以要冠以‘绝域’两字?绝域是否地名?它位于何处?” 胡蝶衣的身形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摇摇头道:“非常抱歉,你的问题恕难奉复!” “好吧,现在我就告别啦!” 胡蝶衣轻声道:“唉!你走吧……”她的话声中,含有浓重的凄怆的意味,又道:“永别了!沈先生,但愿你不会忘记我……” “我这一辈子绝难忘记你!”沈陵叹息一声,道:“虽然我们之间还谈不上什么,可是我却有刻骨铭心之感。还有石奇峰兄,亦是我感念难忘的人。” 胡蝶衣握住他的手,她柔嫩的玉手,传给他一阵奇异的感觉。 她轻声道:“请你多多保重自己。” 沈陵亦轻声道:“你也要多加保重,唉!和你在一起越久,就越不能了解你,这是非常苦恼的经验。” 两人在黑暗中静静地站了一会。 胡蝶衣放开了手,沈陵会意,转身大步行向广场。 他一直穿越广场,来到碉楼底下,在左方墙上果然有一道窄门。 他在推开此门之前,回头望去,在门楼的暗影中,隐约的还可看见胡蝶衣的身形。 他恋恋不舍地望着她,心中掠过杂乱的思绪,尤其那悲凉的挽乐,曾经留下最深的印象。 忽然见到胡蝶衣出现在广场中,忽忙迅快的向他走来。沈陵涌起惊讶的心情,等候着她。 转眼间,胡蝶衣已来到他面前。 “你想到外面走走么?”沈陵问。 胡蝶衣摇摇头,道:“不,外面的世界不会给我快乐,只有在这里,我才过得心安理得。” “我没有法子帮助你,心中很难过,你在此虽然快乐,但也有说不出来的悲哀。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而且反正你已立誓永不再来找我,何必知道得太多呢……” “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多想了。况且石兄也是这个意思,我必须尊重他的意思。请代我奉告石兄,我衷心感谢及敬佩他。” “我回头就向他禀告这话,二老爷一定很高兴欣慰。但我忽然赶过来,二老爷若是知道,就一定很不高兴了。” 沈陵讶然道:“哦?这话怎么说?你又不是与我一起离开?” 胡蝶衣还未开口,碉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冷峻威严的口音道:“沈兄,本人可以奉告此中原因……” 人随声现,只见石奇峰从碉楼上飘落,面含不悦之色,道:“你们想不到我会在这里吧?” 沈陵拱拱手,道:“石兄请息雷霆之怒,胡姑娘实在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石奇峰道:“沈兄有所不知,她方才的话,已显示出将要把一件事告诉你,而此事却是兄弟严禁她泄漏的。” 沈陵道:“原来如此,但幸亏石兄及时制止,在下既没有听闻,石兄想必可以原谅她一次。” 石奇峰转眼向胡蝶衣望去,面色已缓和得多,沈陵暗感宽慰。 石奇峰道:“沈兄,想不想知道蝶衣她刚才想告诉你哪一些话呢?” 沈陵忙道:“既然这话石兄不准她说,在下不想听了。” 石奇峰道:“不,兄弟已改变心意,决定让她说出来。” 沈陵摸不透他的心意,不敢胡乱答应。忙又道:“石兄对待在下已是仁至义尽,纵是还有一些事情未曾赐告,在下仍然一样感激……” 石奇峰摇摇头,道:“沈兄有所不知,只因人心之为物,奇妙之极,如果蝴蝶衣不把那些话说出来,沈兄对此可能有两种反应,一是淡然忘记,全然不放在心上,另一种反应是多方猜测,越想越不肯忘记,到最后成为一件莫大的心事,以致非得找她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 第十六回 敌踪频现 石奇峰道:“不错,邵安波是第一个。我用心推想之下,才发现邵安波是利用咱们的车辆离开时,或附在车底,或利用其他方法藏在车队中逃走的。你们定然记得,沈陵被囚禁之后,那些车辆才离庄的,唯有如此猜测,才可能解释邵安波何以得知沈陵被囚之故。最重要的是也解释了沈陵为何自愿接受囚禁,又提出种种条件,以便他得以暂时不被咱们全力攻杀之原因。” 众人无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但显然又十分震骇。 因为这么一来避尘庄的秘密,等于公诸世上。 尤其邵安波乃是东厂四大高手之一,莫说要杀她灭口之举谈不上,甚至还得庆幸她没有再度前来生事才是。 以无双飞仙邵安波的势力,她随时可以调动大军,包围此地,把全庄之人一网打尽,再予审讯。 她如果这样做,谁能阻得住她?所以众人无不大骇。 石奇峰又道:“这件事内情相当复杂,诸位弟兄绝对想不到沈陵与邵安波乃是一个怎样的关系。” 他住口不言,意思让大家猜猜看。 当下有人猜他们是上司部属,有人猜是主仆,有的猜他们是一对情侣,也有人猜他们是夫妻,甚至有人猜是姐弟等等。 石奇峰最后才道:“你们都猜错了,邵安波和沈陵,他们本是对头。咱们都知道有不少人组成一个秘密团体,与东厂锦衣卫等激烈暗斗。咱们也知道这个秘密组织之人,全部都是忠贞热血的志士,东厂与锦衣卫,皆被权阉把持,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甚至危及国家与百姓。” 吴一等人静静地聆听着,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石奇峰略略停歇一下。又接着道:“咱们虽然不问国事,亦不关心这种明争暗斗。可是有一点弟兄们不可不知,那就是咱们都必须居住在气候寒冷的北方,而北方这几省,莫不是在鞑靼各族的窥视下。世局一旦变易,被异族入侵占领的话,咱们就无法像现在这样安居了。” 众人对这番话想了一下,才纷纷动容。 石奇峰又道:“你们这些年来往北方各省,除了盗匪流寇之外,还没有碰上鞑靼人,所以不甚注意。但我告诉你们,鞑靼各部向来是咱们大明朝至为可怕的边患,目下边境烽烟四起,鞑靼随时都可能入侵中原。” 吴一审慎地问道:“二爷的意思,倒是像很同情那个秘密组织,只不知咱们能够做些什么?” 石奇峰道:“现在还谈不到做什么,但我希望你们还是要留心世局国事,须知咱们今日能安居此地,全赖国家时局的平静。一旦发生了战乱,咱们哪里还找得到这么一处可安居的地方。” 吴七信服地道:“二爷说得极是,咱们弟兄真没有想到今日得以安居,竟是与朝廷大有关系。” 石奇峰道:“据我所知,最近厂卫派出大批高手密探,积极侦缉某一特定人物。此事虽与本局无关,但由于本局地处暴风圈边缘,难免不遭波及,因此咱们必须要有应变的心理准备。” 吴二道:“那特定对象究竟是什么人?” 石奇峰道:“不知道,连厂卫的中级人员也皆讳莫如深,大概只有几个高级人员才知晓。” 吴二愤然道:“厂卫的行动,势将波及本局,咱们何不将梁芳这奸贼杀了,以消除祸苗。” 石奇峰笑道:“想杀他的人,算起来你已经是第一百万个了。如果那么容易,纵有再多的奸恶太监,也不够杀的。” 吴二想起东厂和锦衣卫,顿时默然。他当然晓得厂卫所豢养的高手的厉害。 吴一问道;“既然邵安波与沈陵乃是对头,她为什么还帮他的忙?莫非未明真相么?” 石奇峰道:“这一点仍有疑问,虽然沈陵应讯之时,曾亲口告诉我说,他是邵安波的俘虏。” 他笑一笑,又道:“这便是我何以深信你们猜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之故了。试想想看,这种关系,怎有可能呢?” 吴一道:“那沈陵长得很帅,武功高明,又富才智,想必已令邵安波芳心倾倒。” 石奇峰作出恍然大悟状,道:“你说得对,他们如发生了男女之情,则不管是什么关系,邵安波也会帮他忙的。”他只停了一下,又道:“今晚让沈陵走了,是祸是福,还难说得很。 你们不用多想了,吴一兄你负责将人数补足,恢复原来十三煞神的队形。我这就前赴京师,与局主商议大计。” ------------ 第十七回 小巷遇险 陈永定望了对街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 沈陵心下狐疑,口中道:“她的背影真像我的那位小姐,不会那么巧,在这儿碰上她吧?” 陈永定笑一笑,道:“大爷看错人啦!那是贱内。” 沈陵讶然道:“什么?是你的宝眷?她独个儿往哪儿去呢?” 他们说话之时,已停下脚步,但那少妇却已转出大街去了。 陈永定道:“她一定是到市场去!” 沈陵明知不该多问,因为人家做丈夫的也不多管,他再问下去,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但他千方百计,为的就是要抢救她,目下虽然是迟了一步,怎肯轻易放弃? “这就奇怪了,你看见她既不招呼她一声,亦不问问她去哪儿,这怎么可以呢?” 陈永定惊讶地望着他,道:“小的早就看见她,她也看见我,想是见我带着客人,所以不打招呼。” “我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是吃镖行饭的,见惯江湖上的奇事。现在你看看,对面街上那个挑担子的汉子,还有那个托着鸟笼的胖子,都不是好路数,他们跟着你的妻子,不知有何用意?” 陈永定看了一眼,露出不信神色,道:“他们真是跟着我那口子么?” “你如不信的话,咱们跟在后面瞧瞧就知道了。” “好,咱们跟去瞧瞧。” 他们立即改变方向行去。 沈陵警告道:“你不可直着眼睛注视尊夫人,要与我边走边谈,装出商讨事情的样子,不然的话,马上就会被人家识破,你我都会有大祸临头。” 陈永定不敢不听他的话,目光从妻子的背影移开,口中说道:“咱们该谈些什么呢?” 沈陵道:“如果想不出什么话可说,就装出谈话的样子也可以,好在你穿的是工匠的衣服,不易惹起对方注意。” 陈永定听了此话,态度立时显得自然了很多。 沈陵又道:“以我看来,跟踪的小贩和胖子,皆是官方的密探。只不知你妻子做了什么事,致惹来公门中人跟踪监视?” 陈永定道:“这个在下一点都不知道。” 沈陵却听出他的口气,并非真的不知道。 “这还可以告诉你,跟踪的人,不是锦衣卫就是东厂的密探,所以你最好想法子通知你妻子,可叫她随便买些东西,便马上回家,以免连累别人。” 陈永定久住京师,自然知道厂卫中人的霸道权势,对于他们任意捕人之事,也听得很多,因此明白沈陵的意思。 “大爷这话甚是,凡是与她交谈的人,都将会受到株连。” 沈陵道:“那么你走快几步,我走我的。” 正在说时,忽见陈永定的妻子折入一条胡同。 “糟糕透顶,她这一转入胡同,我便不好追上去啦!”陈永定叫苦道。 陈氏折入胡同之后,挑着担子的小贩首先跟入,接着那个托鸟笼的胖子,也走入这条胡同。 此时已百分之百证明沈陵的话不假,这两个被指出的跟踪者,果然跟着陈氏折入胡同,当然不可能是巧合。 沈陵道:“咱们一直走,经过胡同口之时,你千万不可向里面张望。因为咱们后面还有人在监视着。” 他借说话时侧头的姿势,向巷内迅速瞥了一眼。 “你的妻子好像没有停步之意,这条胡同有没有别的出口?”两人匆匆经过巷口后,沈陵问道。 陈永定忙道:“有,有,但不是直通后面的街道,而是转弯折到右面另一条街,咱们在前面左转就对了。” 沈陵道:“咱们不能再用刚才的办法了,你自个儿直走,我则左转。” 陈永定心中已失主宰,漠然地点头。 沈陵又问道:“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她姓许,名叫小凤。” 沈陵道:“是何处人氏?快说,万一我被盘查,也可冒充她的亲人或其他关系。” 陈永定呐呐地道:“我……我不知道……” “你连自己妻子的籍贯都不知道么?” “她……她没有告诉我……” “你真是糊涂得可以,好吧!她家中还有些什么人?这一点你总不致于不知道吧?” “也不知道。”陈永定尴尬地道。 沈陵苦笑道:“你这位妻子难道是在路上捡回来的?” ------------ 第十八回 中计破擒 沈陵闭目装睡,心中却大感奇怪,这位少妇半夜三更跑进来,却不是偷偷摸摸,显然并不是寡居太久难耐寂寞而来找他。那么她这般明目张胆地闯入来,时在深夜,究竟有何企图? 来人正是那少妇,她点上了灯,走近床口。 沈陵仍然装睡,双目紧闭。 突然身上被子被她抄起一角,沈陵吃了一惊,暗忖:“难道她真的要上床来么?” 这时他极想睁眼瞧瞧这个风韵绝佳的少妇,到底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是平时的装束呢? 抑或是容易就脱掉的贴身内衣? 他身上的被子已经被少妇揭开了一半,沈陵这时已忍不住,倏然睁开双眼,向灯下之人望去。 只见少妇身上的衣服,齐齐整整,丝毫没有午夜偷情的迹象。 此外,她双眉紧皱,露出一副疑虑关心的神情。 沈陵道:“大嫂,你好像早知道我还未睡着,对不对?” “是的。”少妇轻叹一声,点点头道。 “大嫂深夜前来,有何见教?” 少妇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所以忍不住前来阻止你。可是我突然醒悟,这是我没有办法阻止的。” 沈陵坐起来,讶然道:“你说什么?” 少妇道:“你不是要出去么?” 沈陵颔首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少妇道:“以前曾诚和她的朋友,也总是在深夜这个时分出去,你跟他们应该没有什么两样。” 沈陵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同时明白少妇揭被之原因,一定是想看看他是否穿上了夜行衣。他的夜行衣穿在身上,还着了软底鞋。 就算他辩称自己是和衣而睡,也无法解释脚上的鞋子,天下间哪有穿鞋上床睡觉的? 少妇在床沿坐下来,道:“你一定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所以我绝不阻止你。” 沈陵道:“谢谢大嫂的见谅,我的确非出去一趟不可。” 少妇伸手握住他的臂膀,诚挚地道:“希望明天早上看见你出来吃早点。” 沈陵拍拍她的掌背,道:“我会的,你放心好了。” 少妇唉了一声,道:“你的口吻,和他一模一样。” 沈陵道:“你别多想啦!回去睡觉吧!” 少妇温顺地起身,沈陵也一跃下地,陪她走出去。 穿过天井,转入去便是她的卧房了,沈陵停下脚步。 “大嫂安心去睡,我一会就回来。”他柔声道。 少妇幽幽地道:“你想,我还睡得着么?” 沈陵直到这一刹那,方始深切体会到像她这等景况之人的痛苦。之前他也不是不知道同事们妻子的痛苦,但终究是属于推理所得的结果,好像与事实还隔了一层,不能深切体会。 现在少妇的神情和声音,使他强烈地感受到她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这个事实一点都不是想象的。 因此,他内心突然感到十分歉疚,不但是为了眼前这个少妇,也为了不知多少的同道志士的闺中人。 他迈前两步,迫近了少妇,坚决地道:“你去睡吧!我不出去了。” 少妇大感惊讶,道:“什么,你不走了?” “是的,我也回房睡一觉,事情等以后再办不迟。”沈陵点点头道。 少妇欣然道:“啊!你太好了。”沈陵道:“我说了就算数,大嫂尽管放心,我绝不会偷偷溜出去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最有信用的人。” 她正要转身,忽然又停住。在黑暗中,这个饱经忧患的少妇,显然在沉思着。 沈陵惊讶地等了一阵,才道:“夜深露重,大嫂小心着凉,还是回房歇息吧!” 少妇摇摇头,道:“告诉我,为什么你改变了主意?” 沈陵道:“我不是说过,那些事情等以后再办也不迟么?” 少妇道:“不对,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好,我告诉你。”沈陵坦率地道:“除了事情可以延后才办之外,还有就是对你不能不公平,因为曾大哥在世之日,你这种活罪已经受够了,我何忍再给你痛苦?” 少妇感动地低下头,过了一会,才道:“我改变主意啦!你去办事吧!我替你向上苍祈祷保佑你平安无事。” 沈陵道:“有大嫂为我祈祷,我此后定能一帆风顺,逢凶化吉的。不过今晚我决定不出去了,过一两天,情势将会对我有利些。” ------------ 第十九回 神巫玉女 黑衣女郎轻声道:“你稍为缩低一点身子,只要让我挡住你的全身上下,来人就无法发现我们了。” 沈陵一面察听,一面悄声道:“我想来人一定是既瞎了眼,又没有鼻子的。” 黑衣女郎奇道:“瞎眼之说我听得懂,但为何没有鼻子呢?” 沈陵道:“因为如果是瞎子,除了听觉特别灵敏之外,嗅觉也很厉害。你身上的香气,连我也嗅到了,何况是瞎子?” “哼!你还寻什么开心?我身上的气味,与草木一般,绝对不会引人注意。”黑衣女郎不悦道:“你最好记住,那就是我们若被人发现,丧命的是你而不是我。” “我记住啦!” 他望着对方黑色衣领上面的雪白脖子,由于相隔得很近,在感觉上似乎已嗅到她肌肤上的香味。 此时,他不但没把危险放在心上,反而升起了阵阵遐思。 过了一阵,沈陵定定神,运功查听,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颇感奇怪。 他忍不住低声问:“咱们到底在躲什么人?并没有来人呀?” 黑衣女郎道:“我已获得警讯,晓得在街上以及两边的屋顶,都有人抵达,但为何至今不进来,真使人想不透……” 沈陵恍然道:“我明白了。” 黑衣女郎问道:“你明白什么?” 她大概被这个胆大英挺的男子,弄得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语气已没有先前那么冰冷。 沈陵道:“对方可能是惧怕狄三娘的两头恶犬。” 黑衣女郎道:“武林高手怎会怕恶犬?” 沈陵道:“对了,那两头恶犬呢?” 黑衣女郎道:“被狄三娘用药毒死啦……” 她突然住嘴,并用手肘轻撞他一下,示意他别作声。其实沈陵早已听见有动静,纵使她不碰他,他也不会开口。 眨眼间大院中出现了三条人影。 其中两个大踏步入屋,手中都拿着兵刃,闪闪生光。 黑衣女郎向留在大院门口之人望去,突然娇躯震动了一下。 沈陵观察力何等厉害,立即知道那个人不是特别厉害得使她骇怕,就是有某种特别关系。 于是他也凝神望去,只见那人背手当门而立,长衫飘拂,气度沉凝,竟然是早先见过的那个“魏二爷”。 他讶然忖道:“此人不知是什么来头?” 进入院门的两人,虽曾查看了院内一阵,居然未发现屋角中的他们。 接着这两个人来到了房门外,其中一个踢开了房门,灯光立时透射而出。 另一名大汉低噫一声,道:“两头恶犬都死啦!咦?还是被毒死的呢!” 以目光向房内搜索的大汉也叫道:“狄三娘跑掉啦!她还收拾过衣物,一定是远走高飞了。” 院门外的魏二爷步入院内,他听了两个大汉报告之后,不发一言,目光如电般四下扫视。 沈陵发觉黑衣女郎娇躯微微颤抖,不禁十分惊奇,猜不透她为何那么紧张? 魏二爷似是有所发现,目光一直扫视不停。 槐树上的浓密枝叶中,突然发出一下很低微的声响,好像有人蓦地跃走,以致衣袂带出了风声。 魏二爷口中低哼一声。 身形蓦地腾空而起,去势如电,转瞬间就失去踪影。 两名大汉也齐齐一摆兵刃,随后追去。 院子里面,又杳然无人了。 沈陵看了魏二爷的闪电身法,估计此人功力已可列超等高手之林,但竟然在江湖中未闻其名,实在百思不解。 那黑衣女郎突然转头,用苍白无比的面孔对着他。 沈陵除了对魏二爷的身分满腔疑惑之外,还有就是对他的武功多了一份警惕。因此当向这位神秘的黑衣女郎笑一笑之时,面上的表情,甚为苦涩。 黑衣女郎冷冷地道:“你少装模作样,我不会可怜你的。” “我知道。”沈陵不介意地淡然道。 黑衣女郎问道:“你怎么知道?” 沈陵道:“因为你不但面孔冰冷,连身体也是冷的,我从未试过碰触一个活人的身体时竟是像你这样的。” 黑衣女郎道:“你说得很对,我这个人不但心里冰冷无情,全身亦充满了冷酷之气。所以我刚才告诉你,我从来不会可怜任何人的。” 沈陵道:“这话说得未免太绝了,你说你不会可怜我,我完全相信,可是如果说你对任何人都是如此,我则不信。” ------------ 第二十回 驭心神灯 沈陵恍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文章,我竟然蒙你看中,甚感荣幸,只不知目下你施术不成,有没有危险?” 艾娜愁泛眉梢,道:“当然有危险啦!” 她用手指指地上的油灯,又道:“此灯的火焰,目前与我的心灵相合,一旦熄灭,我的生命之火,亦将随之而灭了。” 沈陵吃了一惊,道:“这等生死大事,你说来却轻松得很呢!” 艾娜苦笑一下,道:“你要我怎么办?哭也没有用呀!” 沈陵关切地道:“要如何才能解除这种危难?这盏灯迟早都会熄灭的呀!” 艾娜眼中射出偷悦光芒,嚅嚅地道:“你不把我当作邪恶的人,我十分感激。” 沈陵苦笑道:“别说这种不关痛痒的话,咱们先解决问题要紧。” 艾娜道:“只要此灯灯油点尽而灭,我就没事了。” 沈陵道:“换句话说,假如不是油尽而熄灭,你的性命就将不保了?” 艾娜点点头道:“是的。” 沈陵道:“那么咱们把此灯藏起来,既不让别人发现,亦不让风吹熄,这样就可度过难关了。” 他转眼四望,立刻又道:“来,把柴草堆起来,将灯放置在墙角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如此紧张,但他隐隐感到事情好像不大妙,必须迅速行动争取时间。 艾娜和他挤到这间小屋子最里面,把墙角的柴草清除,腾出一块小小的空间,以便放置那盏油灯。 沈陵道:“你去把油灯拿来。” 艾娜依言而去。 沈陵又嘱咐道:“小心点,可别掉落地上。” 话声未歇,突然一条黑影,挟着一阵怪风卷了进来。 那盏发出绿光的油灯倏然熄灭。沈陵心头方自一震,便已感到艾娜变软的胴体投入自己怀中。 他心知不妙,立即将她抱紧。 黑暗中一阵劲风向沈陵扑到,劲风中并带有一阵强烈奇怪的气味。沈陵立刻知道这是兽类的气味。 于是挥掌扫拍,他挥掌之时,却并不按照对付人类时的部位出手,铁掌到处,发出“砰” 的一声,接着就是猛犬负创的惨号,以及犬身落地时的声响。 于此时,他心念电转,转身一掌击在墙上,“蓬”的一声,木屑纷飞中墙上已现出了一个洞穴。 他正待抱着艾娜从洞中窜出,以免被敌人所困时,猛见门中出现数支火把,将屋内照得通明。他本能地把怀中的艾娜抱紧,矮下身形背墙而蹲,打消了由洞中出屋之念。因为他情知自己一旦穿洞而出,必将遭到屋外之敌拦截,倒不如在屋内伺机待敌。 就在他凝神运功准备随时反击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沉劲的口音,道:“好家伙,又被跑掉啦!” 沈陵听出此人语气中隐含愤怒,似乎并非诈语,心中大为奇怪,难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与艾娜? 好在他今晚奇怪之事见多了,正所谓见怪不怪,姑且相信对方看不见他们,仍然蹲着不动。 门外稍远处另有人应道:“哦?那么快?咱们的狗呢?” 门口的人恨声道:“大黑倒在地上,不知死了没有?” 门外立刻响起三下短而急促的哨声,一时听不出是哪一个人发出,屋后数丈外也随即传来哨声,遥遥相应。 沈陵知道对方已发动四面包围,以哨声通知屋后的同伴,注意拦截逃走之人。 由于屋后亦传来哨声,因此他深信这不是对方的诡计圈套。 可是他不明白的是,他将艾娜抱在怀中矮身蹲在墙脚,也看得见门口的人影,为何那人竟看不见自己?何况屋内十分明亮,地方又小,谁都能够一览无遗。 他沉住气不动,只见一个高大的人提刀进来,此人的目光甚至不曾向墙脚扫瞥,一直俯视着地面。 此人来到猛犬倒卧处,道:“厉害,大黑的脑袋迸裂,已经气绝毙命啦!” 门外之人道:“那个家伙在黑暗中竟能一掌击中大黑脑袋,难道他竟有在黑夜中视物的本领?” 已入屋的大汉道:“假如他不知道大黑是条猛犬,遭袭之时,出掌必定过高而被大黑咬伤。可是大黑向来闷不作声且行动如风,那人发觉受袭之时,焉能知道是条猛犬而不是人,由此可知,那人必有夜间视物之能。” 门外之人道:“目前四下包围的人尚无回音,可见尚未发觉那家伙的踪迹。现大黑已死,咱们恐怕更难道捕得到了。” ------------ 第二十一回 出奇制胜 这些现身的人全都带着兵刃,个个动作迅速矫健,很快就接近了木屋,团团围住,人人露出严阵以待的神情。 艾教主目光扫视了一眼,道:“魏大人出动了五十多名高手,可见得这名逃犯重要万分,并且极为厉害。” 魏涛道:“不错,这名逃犯姓沈,单名陵,他本身虽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他涉及一件事,使他身价陡增百倍。艾教主如果能够将他擒住,就是一件不世奇功。”他接着仰天一笑,又道:“其实只要教主能将沈陵迫出,本爵此地的人手,足可将他拿下。” 艾教主道:“魏大人今晚精锐尽出,这是极为罕见之事,正因如此,敝座的好奇心难以过抑,不知那个沈陵涉及何事,变得那么重要?” 魏涛道:“这件事非常机密,这位李正昆大人,虽然是本卫的大统领,亦不知这个机密。” 他微微一笑,道:“目前不便多谈,等教主擒住沈陵之后,本爵再将详情奉告。” 艾教主轻轻颔首,这时一阵旋风吹过,她身上宽大的黑衣和头上的长发随风飘拂。在火光照耀下,显得很诡异,极为阴森恐怖。 她双手从宽袖中伸出,两只手掌都戴着黑色手套,看不见一点肌肤。 同时她掌中多出了一捆长约半尺左右的小幡,幡杆漆黑色,幡作白色,呈三角形。 这一捆三角白幡约有十数支,艾教主拆开绷带,抽出一支挥手向小屋内掷去,只见此幡落地时,斜斜插在门内四尺之处。接着她又掷出两支,分别钉在门外两边的墙上。 “现在可以进去了。”她向魏、李二人冷冷的道:“魏大人和李大人先进屋,但请小心戒备,以防沈陵暴起伤人。” 魏涛道:“我们自会小心,但不知那个女的会不会出手?” 艾教主阴笑一声道:“此女应是我辈中人,如果我没有猜错,她目前正忙着应付我的搜魂大法,绝对没有余暇对付旁人。” 魏涛点点头,向李正昆李队长道:“我先进去,你迟一步跟人,免难挤在一起,反而进退不便。” 他并不掣出兵刃,跨步迳自入屋。 此刻四面都有火炬点燃,前门和后墙的墙洞,也透入光线,因此屋内情景一目了然。 屋内除了一些柴草错落堆放之外,什么也没有。而这些木柴干草,数量不多,不足以掩蔽人体。 李正昆尾随魏涛入屋,左手持火炬,右手提刀,神色十分紧张。 他看了屋内情景之后,紧皱眉头,道:“咱们恐怕扑空啦!” 魏涛不作声,在屋内走一遍,将所有的柴草都踩踏过,这才道:“那沈陵纵使有缩骨之能,亦藏匿不住,看来此屋的确无人藏匿。” 他话声中,微微透出失望之意。 屋内突然起了一阵旋风,火炬摇摇,黑衣披发的艾教主已经现身在屋内。 她左右四顾一下,道:“沈陵仍然在此屋中,但女的却不在啦!” 魏、李二人听了都皱紧眉头,因为此屋内一目了然,为何还说沈陵仍在。 李正昆在墙角拾起一盏形式奇异的灯,看了一眼,随手摔在地上,发出一片瓷碎之声。 艾教主一瞧,便急促地道:“快退出此屋!” 话声一落,她已飘身退出,魏、李二人虽不明其故,但都是老奸巨滑之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亦跟着快速退出。 屋内并无异状,李正昆问道:“请问教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艾教主道:“两位大人请看看敝座刚才发出的那三支神幡就知道了。” 二人依言望去,只见门内地上所插著的那一支白幡,突然燃起绿色的火焰,一晃即灭。 绿火灭后,那支白幡也失去了踪影。 在外面两边墙上的白幡,稍后也冒起绿火,接着火灭幡失。 这种怪异情景,只看得魏、李二人将信将疑,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艾教主道:“李大人摔破的油灯,乃是一种法器,并且是关系灯主生死之物。这个灯主既然留下法器,同时象征生命的火焰亦已熄灭,可见得灯主已经死了。” 李正昆道:“灯主既然已死,又有什么好怕的?” 艾教主道:“在神道上人物来说,生命之火熄灭时,可以化为极强大的力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之抗拒,因此今夜我们已无法抓到沈陵了。如果刚才不是及时退出,我们三人亦将如同那三支神幡一般,化为灰烬了。” ------------ 第二十二回 京华镖局 所谓邪道,并非是十恶不赦之辈,而是指这些人不受世俗、道德、伦理等等所拘束的人而言。 这些人的行事,是肆无忌惮大逾常规的。 修罗尊者不但是邪道至尊,更可称武林至尊,身怀无数绝艺,既无同门,亦无传人。 沈陵这一套修罗小七式掌法,正是秘传绝艺之一,世上罕有人知,却不料钟子豪居然识得。 钟子豪不但识得掌法来历,而且还懂得拆解手法,因双方你来我往拆了三十多招,仍然是平手局面。 唐姥姥等人在一旁观战,眼见钟子豪如此厉害,心中敬服万分。 他们虽然追随钟子豪已久,可是亲眼目睹他施展武功的机会极少,只知道他功力十分深厚,胸中渊博,擅长数种家派绝艺。 此刻见他施展的掌法,手法神奇,可说叹为观止。 沈陵身负绝艺,已令他们敬愕万分,而能与他们的局主战成平手,则更令他们几乎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钟子豪的大擒拿手法中,夹有指功,变幻莫测。沈陵的修罗小七式掌法,不但含有指功,而且还含爪功,更为神奇。 两人以快打快,身法如电,看得旁观的人眼花缭乱。 “噗!”一声,两人第一次指掌相接,各自退了三步。 两人均额上见汗,但气势仍然十分旺盛,屹立如山。 钟子豪首先开口,道:“咱们在招式上不分上下,纵使斗到天黑,亦恐难分出胜负,不如彼此以平生功力作决定性的一击,沈大侠意下如何?” 沈陵冷然道:“在下亦有此意。” 钟子豪冷酷地道:“沈大侠小心了!” 话声一落,立即马步一沉,两只手掌倏然变得粗大了一倍,徐徐提向腰际,虚空向沈陵劈出。 沈陵亦同时沉下马步,双目涌现奇异的光芒,双臂自小臂以下突然变成烂银色,像是银制的手,本来红褐色泽完全消失了。 他双掌一张,变掌为爪,上下一错一翻,神奇的劲流突然进发。 罡风呼啸,隐雷殷殷,声势惊人。 旁观的三人,被劲流逼得连连后退。 “嗯……” 钟子豪在闷叫声中,斜飞而起。 “砰”一声摔倒在侧方五六丈左右,斜滚一匝,翻身而起。 他的左臂似已受伤,但气势仍十分凌厉,双目中泛起狂野慑人的光芒,迫视着对面的英挺青年。深深地吸了口气,右手单掌缓缓提起,准备再一次攻击。 沈陵仍屹立如山,眼神却渐变,瞳孔似乎在慢慢扩大,变得更黑更亮,更深邃,并焕发出一阵奇光,一种令人心悸的奇异光芒。 他庄严地踏出一步,掌变阴阳,徐徐虚空遥劈。 “噗!”一声轻响。 一颗灰白的小泥丸,落在沈陵脚步地上。 沈陵用眼角余光瞥了地上小丸一眼,见无异状,但却见钟子豪面泛惊怒之色,正在疑惑之际,突感头脑一昏,就失去了知觉。 旁观的三人,立即飞身上前,将沈陵扶住按在椅上。 唐姥姥向钟子豪歉声道:“事关局主及本局全体人员的安危,老身不得不擅自出手,请局主原谅。” 钟子豪叹口气,道:“罢了。” 唐姥姥道:“局主请快下令杀死此人吧!等他回醒,又将有得忙啦!” 钟子豪道:“你的‘醉仙香’药效,可维持多久?” 唐姥姥道:“十二个时辰。” 钟子豪嗯了一声,道:“此人虽是忠义之士,可是他已经获悉避尘庄重大秘密,为了数万人的安危,理应杀了他灭口。” 唐姥姥透了口气,道:“这样才可免除大患,敢请局主下令……” 钟子豪摇摇头,半晌没作声。 唐姥姥讶道:“局主在考虑什么?” 钟子豪道:“取他的性命固然易如反掌,但还有一个无双飞仙邵安波,却无法一并除去。 我正在考虑,将沈陵作为钓饵,把邵安波诱来。” 但他这个主意,却遭到厅中这三个高级核心人员的剧烈反对。 钟子豪听过他们的意见之后,道:“综合你们的意见,不外是怕咱们偶一不慎,被此人逃掉。这个想法很对,在咱们经验中,凡事总是不要拖泥带水的好,以免生变。” 楚戈大喜道:“局主的意思,是决定采纳我们的意见,立即将此人处死?” ------------ 第二十三回 龙潭虎穴 第二十三回龙潭虎穴 天色已经昏暗,房中掌起明亮的灯烛。 石奇峰出现于房门中。 他向沈陵使个眼色,才道:“沈兄,你目前反正无处可投,同时在敝局之内,没有风险,希望你暂时留下。” 他又吩咐胡蝶衣道:“蝶衣,叫人把饭开到房间里来。” 沈陵听胡蝶衣说过有人暗中窥视,所以明白石奇峰使眼色的用意。 “在下身为俘虏,石兄爱怎样就怎样处置。”他淡淡地道:“只是在下一直躺在床上,很多事都很不方便。” 石奇峰伸手在沈陵身上捏捏拍拍,然后道:“行啦!你可以起身,亦可行动自如,不过在三五日之内,你的功力会减弱了些。” 他说此话时,并没打眼色。 沈陵微感惶然,知道此话是实不假,他只好认了。 于是他试着移动身体,果然很快就能坐了起来,接着离床下地。 胡蝶衣替他打了一盆热水,漱洗之后,请他移步来到八仙桌落坐。 两名使女提着食盒进来,就在房内的桌上摆好,饭菜十分丰富。 石奇峰和胡蝶衣都坐下陪他用餐。 胡蝶衣见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笑道:“沈先生胃口真好,叫人看了自己亦觉得饿起来啦!唉!我真羡慕你。” 沈陵讶道:“羡慕?你是女孩子,吃起饭来不可能像我这副样子。” 胡蝶衣道:“我不是羡慕你的饭量和吃相,而是羡慕你的气魄,我若是处身于你这种环境中,一定吃不下一点东西。” 石奇峰笑一笑,拂髯道:“我们男人讲究这种英雄气概,你身为女子,当然不同啦!你去沏一壶好茶来,我有话与沈兄谈。” 沈陵放下筷子,摸摸肚子,道:“我好像已昏迷了很久,但记不起有多久啦!石前辈可否相告?” 石奇峰道:“你已昏倒了两天之久,不过,厂卫方面显然毫无放松,反而增加了很多人手,把京师九城以及京畿附近百数十里地面,几乎都掀开细搜。” 沈陵沉思一下,道:“这样说来,东厂和锦衣卫都是志在必得啦!” 石奇峰作个手势,请他到一旁落坐。 “正是如此,据我所知,东厂和锦衣卫多年以来,权势重大,办的案子大小都有,其中有不少震动一时的大案,可说是提到办案时的紧张严重,这回是头一遭,可以说是已倾全力搜捕你。” 石奇峰神色凝重地道:“顺便奉告一声,厂卫这两个组织中有不少从未出动过的高手,这回都亲自出马了。” 沈陵淡淡一笑,道:“石前辈恐怕有些言过其实吧?” 石奇峰讶然道:“沈兄难道不信?为什么?” 沈陵仍然以淡淡的口气,道:“假如东厂和锦衣卫已倾全力搜捕我,你们这里岂是安全之所?贵局凭什么不畏东厂和锦衣卫?退一步说,即使此地戒备森严,不虞厂卫人闯入来,但贵局也必定将我的踪迹尽力掩藏,例如这两位使唤的婢子,就不该让她们得悉,何况还当着她们谈厂卫缉拿在下的事?”他微微一笑,笑容中透出坚定自信的意味,又道:“贵局窝藏要犯,并非普通罪行,而是抄家灭门的弥天大罪,你们就算不怕,却难保下人们不泄风声。” 石奇峰神色自若地听着,让他说完,才抬头望望刚把茶冲好送来的胡蝶衣。 “你用的是什么茶叶?”石奇峰问。 “是上好的香片。” “不对,香片的花香夺去茶叶厚味,失去原味。” 石奇峰不满地摇摇头:“你最好泡一壶武夷岩茶,铁观音也好,水仙也好,不要香片。” 胡蝶衣抿嘴一笑,低低道:“我本是怕沈先生喝不惯岩茶,好吧?我另外冲一盅铁观音。” 沈陵没有作声,他对喝那一种茶完全不关心,全神在寻思石奇峰的反应,为何如此镇定平静? 只听石奇峰说道:“沈兄的分析非常合理,只有一点你估计错误了。那就是本局所有的人,包括使唤的婢女在内,无一不是忠心耿耿,不论什么情况之下,都不会泄露风声,出卖本局。” 他说得那么有把握,使沈陵受到他强烈信心感染,心中信了大半。 胡蝶衣把茶冲好,站在石奇峰身后,看来她没有丝毫避讳的样子。 石奇峰悠闲地呷了几口热茶,露出品尝的样子。 ------------ 第二十四回 棋逢对手 沈陵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叮”的微响一声。只见胡蝶衣美眸中闪过疑惧不安光芒。 胡蝶衣急急低声道:“求求你别作声。不要害我……” 沈陵脑中灵光一闪,道:“是什么人侵入你们的腹地?啊,莫非是东厂的无双飞仙邵安波?” 沈陵判断得一点不错,无双飞仙邵安波在六七个人簇拥下,正好踏入密室上面的书房。 邵安波除了秋云、冷月两婢随侍外,还有四名高手在书房外院庭中,陪她们进入书房的是钟子豪两位副总镖师楚戈、许元山二人。楚、许二人在京师极有名气,曾与邵安波见过面。 主人钟子豪笑一笑,作个手势让座。他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中年人沉稳而又潇洒的风度。 邵安波仍然那么冰冷的,四下打量一阵,才道:“钟局主忽然让座,不知有何深意?” 钟子豪道:“这间书房乃是区区私用的地方,重要的贵客多半在此会晤,所以故习难除,循例请邵仙子小憩了。” “哦!原来这是你的私用书房。” 她沉吟了一下道:“那就不妨小坐片刻。” 她在紫檀木的书桌旁边坐下,纵目浏览架上的藏书,徐徐道:“看了钟局主的藏书,不得不相信外间推许文武全才之语确实不假。” 钟子豪微笑道:“邵仙子这话,区区实在不敢当,这些典籍卷册,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 他暗示一下,楚、许二人连忙多搬了二只锦垫过来,请秋云、冷月两婢落坐。 邵安波看在眼中,心头一动。 楚、许二人都是精干过人的角色,为何直到钟子豪发出暗示之后,才急忙搬来锦垫? 她寻思时,目光停在书架上。她本无心,钟子豪却有意,心中一震,忖道:“莫非她发现了破绽?” 在书架后面,便是通往密室的暗门。 钟子豪当日建造这一道暗门时,曾作精密规划,深信纵是土木之学的专家,也无法看出一丝破绽。 因此,他在震惊中,又大感迷惑,不知不觉也定睛打量那座书架。 邵安波收回目光,在钟子豪面上一转,淡淡地道:“钟局主,你看什么呀?” 钟子豪道:“钟某正设法试行找出邵仙子刚才注目的是那一部书,可惜瞧不出来。” 邵安波本来就没有瞧看任何一部书,心想:你瞧得出来才怪呢? 秋云弯下柳腰,嘴巴凑到邵安波耳边,低声道:“二夫人,那家伙说谎的本领很大。” 邵安波哦一声。 秋云又道:“婢子刚才见他目光流转,但很少落在书本上。” 邵安波晤了一声,抬目向钟子豪道:“钟局主,我有一个不情之求,只不知局主可肯答允?” 钟子豪心中一阵惶恐,道:“邵仙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钟某岂敢不遵。”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运集功力,还发出暗号。 许元山立即走到门口,他们表面上若无其事,可是书房内,甚至于整座镖局,都突然呈现出一种紧张的气氛。 邵安波是何等人物,立即就感觉到这种气氛,诧异地皱起眉头,目光一掠,已发现那许元山堵在房门口,似是阻截任何人出入之意。 她虽然看出情势起了变化,但心中并不慌,反而更为冷静,脑筋转动得飞快。 钟子豪等她说话,见她一味沉吟思索,心中惊疑更甚,假如他不是够老谋深算的话,很可能已发动全局人手,抢先攻击这一批东厂高手了。 过了一阵子,邵安波才道:“我想请局主回避一下。” 接着她指指秋云,又道:“我们有话商量。” 钟子豪疑惧难消,但口中却道:“邵仙子的吩咐,自当遵行。他站了起来,又微笑道: “钟某在门外等候可好?” 他这话含有极大深意,假如邵安波拒绝,显然是要勘查书架,则他便不得不立即发动全面攻击了。 邵安波毫不迟疑地点点头,道:“好,我们大概不会谈很久。” 钟子豪拱拱手,大步行出室外,楚戈、许元山都跟了出去。” 邵安波望着院中钟子豪等人,口中道:“奇怪,刚才一度情势非常紧张。” 冷月道:“是啊!这种现象十分可怪!” 秋云道:“我倒是没有感觉到……” ------------ 第二十五回 李代桃僵 沈陵迟疑地望着眼前这个京华镖局的第二号人物,半晌始道:“前辈此话怎说?” 石奇峰徐徐道:“敝局主制沈兄的手法,那是一种失传已久的秘传绝技,放眼当今天下,认得此手法的人少之又少,而能疏解者,几如凤毛麟角……”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沈兄被禁于本局密室之中,日夜都有人监视,要说是某一外来之高人为沈兄疏解禁制,石某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却又不得不信。因此,石某百思不得其解,除非是……” 沈陵接口道:“除非是什么?” 石奇峰深深注视沈陵,道:“除非是沈兄自行疏解,否则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不错,是晚辈自行疏解的。”沈陵不再隐瞒。 石奇峰虽有所疑,但却不敢肯定,沈陵的承认,仍然使他万分惊骇。 他博览群书,见闻广博,知道能自解经脉的人,必须具备两个先决条件。一是习有玄门度劫神功,二是本身内丹已成。 沈陵年纪轻轻,竟然达到修道之人梦寐难求的境界,岂不是快成了地行仙?怎不教他震惊呢? “沈兄真的内丹已成了么?”一向冷静沉着的他,脸色有些不正常,嗓音也有点变调,仍然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年轻人。 沈陵谦虚地道:“晚辈只有少许成就而已。” 石奇峰叹道:“石某深谙相人之术,并以此自豪,想不到对沈兄看走了眼。沈兄的深藏不露工夫,实在太高明了。前些日子在避尘庄,石某纵使不提供绝域十三煞神的攻击阵势图,谅沈兄亦能轻易突围而出……” “晚辈为了能使任务得以达成,不得不隐藏部分功力,以免引起敌人的戒心。”沈陵郑重地道,态度极为诚恳:“对前辈赐予之宝以及提示阵法之恩德,晚辈感激万分,没齿难忘。” 石奇峰沉吟了一会,始道:“沈兄如此做,必定有其道理,石某不便置啄。现在沈兄可否再谈谈天堂鸟的内幕?” 沈陵点点头,道:“事情的缘起,是这样的……” 他将铁面御史张安,在皇上面前参奏主持东厂的梁芳阴谋通敌,张御史午夜飞头,其子张云飞携带证物逃亡,受秘密托付暗中庇护等经过情形,简略地说了一遍。当然他将其中的谋略作为,隐而不谈。最后他说道:“天堂鸟是此次行动的总指挥,厂卫的人认为只要逮住天堂鸟,将可自天堂鸟身上获得张云飞的行踪,进而逮捕其人并取回证物灭迹。他停顿一下,又道:‘晚辈乃是天堂鸟与秘密组织之间的联络人,因此厂卫的人将注意力都投注在晚辈身上,期能经由晚辈身上得知那神秘的天堂鸟行踪,进而捉拿他。’‘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件事惊动了那么多人。’石奇峰轻啊了一声,面上闪过一丝疑色: ‘当今皇上是个昏君,他既然不信梁芳会阴谋通敌,贵组织纵使保有张云飞及其有关梁芳通敌的证物,又能如何?’ ‘等待!’沈陵坚定地道:‘等待昏君死亡,等待东宫太子即位!’他停歇了一下,又道:‘东宫太子秉性仁慈,对朝廷中那些奸阉,已达深痛恶绝的地步,他即位之后,一定是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到那时候由朝中几位忠臣良将出面陪同张云飞面圣参奏,梁芳这卖国贼一定会被送上断头台,而大明江山亦能得以保全,天下苍生亦可免沦于异族统治之苦。’ 石奇峰道:‘据宫廷内幕消息指出,梁芳以及宫中其他奸臣和万贵妃勾结,与东宫太子暗斗甚激烈,东宫太子曾在御花园遭不明刺客暗杀,幸侍卫人员及时奋身抢救而幸免于难。 其幕后主使人虽未被揪出,但亦昭然若揭了。事情有一必有二,今后对东宫太子的安全问题,贵组织是否有此因应?’ ‘为维护东宫太子的安全,敝组织于发生刺杀事件之后,已派出数名超等高手充任太子的贴身护卫。’沈陵点点头道:‘但敌方的阴谋伎俩很多,不仅仅是刺杀一种,咱们颇有防不胜防的感觉。’ 石奇峰寻思了一下,才道:‘这的确是件关系极为重大之事,你们务必要小心应付才是。 好啦!不管怎样,天堂鸟之秘大致上已揭开了,目下只有一点疑问,却怕沈兄不容易自圆其说。’ 沈陵既惊讶又有点不悦,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请问哪一点竟使在下难以自圆其说?’ 石奇峰道:‘沈兄请勿误会,石某只不过指出了你所透露的天堂鸟之秘,与事实好像有点矛盾而已。’ ------------ 第二十六回 狭路相逢 此刻,马车已接近城门。 沈陵和万艳香都一齐听到鞭梢轻轻拂过窗框的声音。紧接着马车陡然停止,万艳香正惊疑问,沈陵拍拍她的香肩,示意别惊惶。 “咱们被人拦住了,应该向外察看,方合情理。”沈陵话声一落,把车帘掀开一道缝隙,向外窥看。 万艳香亦凑过去窥看,心里同时明白刚才冯承中以鞭梢拂过车窗框之举,敢情是一种暗号,通知有情况发生。 她目光到处,只见七八个劲装大汉,都佩带着兵刃,有两个正在前方,拦住了马车去路,其余的人,则分散在马车两侧,形成监视之势。 万艳香大吃一惊,暗忖:这些人都是锦衣卫的高手,看他们这种阵仗,莫非已经接获线报,知道我们这一辆马车有问题? 正转念间,一名大汉走近车厢,敲了一下,道:“开门!” 沈陵把门扭开时,只见敲门的那个人,已经退出五六步,正在严阵作势以待。 马车内虽暗,外面的人却仍能一目无遗。 这名大汉一手按刀,大步走近,探头人厢查看了一下,又转眼仔细打量车厢内的一双男女。 他没有说什么,旋即走开。 接着另一个人过来,也探头查看。 沈陵认得此人,他正是锦衣卫副统领李正昆李大人,此人的身分在锦衣卫中,仅次于魏涛魏二爷,因此他很可能带了大批高手在此搜捕。 李正昆的目光像闪电般,在沈陵和万艳香两人面上转来转去。 沈陵镇定地道:“诸位,这是怎么回事?干吗拦住我们?” 李正昆道:“你们是万家的什么人?” 沈陵尚未开口,万艳香抢着道:“我是我爹的大女儿,你是谁呀?” 李正昆只哼了一声,退开两步,万艳香心中不禁透了一口气。 然而马车仍然未动,李正昆身边多出一个大汉。 李正昆道:“咱们不能马虎,一桩桩查个明白,先查这个赶车的身世。” 那大汉道:“这车把式姓冯名承中,属下认识他,是这一行里的出色人物。” 李正昆哦了一声,道:“这辆马车呢?” 那大汉道:“是万家的,没有错。” 李正昆道:“车里的一双男女,是万家的大女儿和大女婿,你去认认看。” 那大汉道:“万家有三位千金,都是出名的美女,但属下却没有见过。” 李正昆道:“找一个见过的人来?” 那大汉应声道:“是!” 他一转身,迅快离去。 沈陵心想那个李正昆的确机警细心,难怪在锦衣卫中,高踞第二把交椅。他们如果找来一个见过万家三女的人来,大概可以顺利出城了。 万艳香投向他的目光中,也透露出安心之意。 这时又有一个大汉走到李正昆身边,问道:“李大人,莫非有问题么?” 李正昆道:“现在还不知道,你去认认看是不是万家的女儿与女婿。” 那大汉应了一声,走近车门,探首内望。 这大汉突然嘻嘻一笑,道:“原来是大小姐和凌姑爷,你们怎么啦?也不叫一声王叔叔,难道你们连我王浩都不认识了?” 万艳香根本不认识这名大汉,闻言一怔,及至看到王浩作出的手势,心中才明白。 她立刻惊喜地道:“哎!是王大人王叔叔,你来的正好,这是怎么回事呀?” 沈陵听万艳香这么一说,便知道那王浩打的手势,必是她们集团的暗号,登时宽心大放,亦跟着叫了声“王叔叔”。 王浩哈哈一笑,道:“侄女儿别见怪,这是误会,有王叔叔在这里,还有这位李大人,他是我的上司,有李大人一句话,京师里你横着走也没有人敢哼一声。” 李正昆走近来,道:“原来是王大人认识的万家小姐与姑爷,那倒要怪我多事,耽误了你们的行程啦!” 王浩笑道:“李大人别这么说,你们今日在这儿相见,也是缘份呀!对了,你们上哪儿去呀?” 沈陵道:“小侄们要回宛平,此次为家岳祝寿,来京玩了十多天,家父日前已着人催归,所以今日赶早出城。” 王浩点点头,道:“原来是贤侄的尊翁召你们回去,那倒是不要耽误时间,免得他老人着急。” 李正昆道:“对,别再耽误了。” ------------ 第二十七回 怒刀追魂 沈陵赶忙坐下,定下心神运气行功,把快要消散了的元气,一丝一缕引回气海,以便及早恢复精力。 他攻击的两掌,是匆忙中聚劲急发的,比事先运功而发多耗一倍以上的真力,必须及早调息。 约一盏热茶时刻,他的真力已恢复八成,正待继续以竟完功,数丈外忽然划空传来一声震耳长啸,两条人影同时落地。 沈陵抬目一瞧,来人竟然是锦衣卫统领魏涛,以及一位着东厂便服的中年人。 沈陵立即停止行动,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把狭锋刀,一个侧身翻滚,跃身而起,全神戒备。 魏涛和那个中年人,目睹现场那些尸体,脸色倏变,目中流露出惊疑神情。 过了半晌,魏涛厉声问:“这些人都是你下的毒手?” 沈陵不答反问:“你说呢?” 中年人接口道:“魏大人,沈陵很可能另有同党,否则凭他一人之力,岂能搏杀咱们这么多的高手?” 魏涛环目四顾,似乎并无异常,最后将目光重新落在沈陵身上。 他怒声道:“沈陵,你果然诡计百出,不但逃出咱们严密的搜捕网,而且还伙同同党杀害厂卫人员,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诛灭你九族!” 沈陵冷冷地道:“姓魏的,你真的以为我怕你吗?老实说,你的真才实学并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仗着人多势众,耀武扬威而已。你凭什么能将我碎尸万段?又有何能力灭我九族?” 中年人突然怒叱道:“姓沈的,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冒犯魏大人,就凭这一点,你该死上一百次!” “关长风,你没当几天走狗,居然就具有十足走狗嘴脸,真是难得。”沈陵毫不留情地出言挖苦。 他目前只剩下八成真力,深怕对方联手,所以他故意激怒对方,希望争取一对一的机会,以便各个击杀。 那个叫关长风的中年人,果然被激怒得像被踩到尾巴的狗。 他一声怒吼,蜈蚣钩出鞘,火速地冲上,蜈蚣钩如雷霆电击。 沈陵微—晃身,狭锋刀以攻还攻,毫无顾忌地切入。 关长风蜈蚣钩一振,迅速地封架走中宫射来的眩目刀光,只要一接触刀光,刀必定碎断或脱手而飞。 很不妙,刀光不是直射而入的,乃是以诡异的小角度闪炫,而且射入的速度也不是平均的。 刀光在半途突然慢了极端的刹那,奇妙地从蜈蚣钩掠过的后缘,以更快一倍的速度射入,狭锋刀的锋尖无情地掠过关长风的咽喉。 刀光暴退,蜈蚣钩却收不回来,连人带钩向右前方斜冲,远出丈外跌仆倒地,抽搐了几下即寂然不动。 沈陵庄严地举步,脚步稳定,节拍均等,走向魏涛身前的九尺处停住,虎目中冷电四射,脸上涌出冷峻阴沉的表情。 魏涛已恢复冷静,但内心却极度震惊。 他很清楚关长风的底细。 关长风绰号生死一钩,内功修为极为浑厚,御钩的真力无可克当,真气猛烈可外发伤人,修为比他浅的对手,绝难经得起,大多会刃碎人裂。 但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被沈陵一招击毙,要不是亲眼目睹此一情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在厂卫的人心目中,沈陵长于机智,善于应变,武功却甚平常,这也就是之前魏涛何以会认为死在现场的那些厂卫高手,必定是沈陵和同党联手所为的原因。 可是目下他觉悟了,他知道对方是怀有绝技的超等高手,以往的形象,全是故意装出来的。 他收敛一下心情,长长地吸一口气,徐徐吁出。 “铮”一声,长剑出鞘,突然进发出慑人气势。 一声冷叱,魏涛已毫无选择,剑发狠招乱洒星罗抢制机先,发起猛烈的攻击。风雷乍起中,洒出虚虚实实难辨剑影的迸射银星,速度太快,对面的敌人,绝难分辨哪一颗银星是致命的一击。 “铮铮铮!”金铁交鸣陡然爆发。 沈陵一连封住了三颗致命的银星,将魏涛震退了半步后,一声长啸,他顺势猛扑面带惊容的魏涛。 “铮!”一声大震,火星直冒,魏涛硬接了狂野的一击,崩开了沈陵的刀,马步仅稍挫半步 沈陵不再迟疑,展开狂风暴雨似的抢攻。 “铮!铮铮铮……” 双方都快逾闪电,绝对无法避免兵刃接触,强攻硬抢,气势如虹,没有任何游走的机会,每一刀剑都是生死间不容发的绝招。 ------------ 第二十八回 各个击破 那黑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神巫教教主艾香芸,艾娜的亲娘。 黑衣妇人漫声叫道:“艾娜,过来这边……” 艾娜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双腿直在发抖。 “娘!你……我……”她简直不知怎样说话才好。 “跟我回去,我有话问你。”艾香芸的面容仍然模模糊糊,看不大清楚,事实上并无面纱或其他东西遮挡着。 “我……我不回去……”艾娜总算把话说出来。 “不回去也行。”艾香芸声音一冷:“沈陵呢?你把他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我不知道……” “你不说也行,我只好将你交给东厂的大人们。” 艾香芸严厉地注视她:“她们会使你说实话,比你高明好几倍的角色,都逃不过他们的掌握,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我真的不知道。”艾娜可怜兮兮的说:“娘,我随侍你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从不打诳语么?我的确不知道……” “唔!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可是世间的人很奇怪,真话他们往往不信,假话都听得进……” 她冷笑一声,又道:“你不妨设想一个最可能的去处下落,告诉他们,以后的事,就是他们的了。” 艾娜惊异地望着这个黑衣妇人,她居然有维护自己的意思,以她一向狠毒残忍的性格,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你照我所说做了之后,就不必去东厂,仍然回到我那里,不会受苦,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艾娜几乎感激得快掉眼泪。 假如艾香芸一向对她这么好的话,当时纵使是沈陵这等人才,她也不会为他背叛神巫教的。 艾娜点点头,道:“娘,让我想想看沈陵应该在什么地方比较合情合理。” 她不想还好,一想之下,沈陵的音容笑貌浮现心头,登时使她心情陡然转变,勇气倍增,因而头脑为之清醒,当下马上看破了艾香芸的诡计。 “原来娘不过是代东厂套取我的推测,因为我和沈陵是友非敌,所以我的猜测必有若干根据和线索,这是娘向东厂交差的诡计之一。其次,我这么做了,她才可以将我带回身边,随时可以处置我,如果我落在东厂手中,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这个念头在艾娜心中一现即逝。 “我怎么办呢?”她接着想:“他们这些人,娘也好,东厂也好,个个都是老狐狸,我和他们斗心机耍手段,一定斗不过他们的……” “艾娜,时间无多,快点!” 艾娜正在着急无奈,突然自庵堂方向传来一声清越的钟声,不由一怔,目下并非做功课时刻,怎会敲钟。 她抬首望向艾香芸,只见她的娘神情甚为奇怪,好像似在凝神静听状,身躯微微颤抖,她不由万分奇怪。 半晌,艾香芸才恢复常态,将目光投向艾娜身上。 艾香芸有气无力地苦笑一下,道:“艾娜,你的神通还真不少……” “什么神通呀?”艾娜的确莫名其妙。 “你回庵去吧!”艾香芸突然说:“像平时一样,不必慌慌张张。” “是!”艾娜又迷惑又兴奋地应道:“娘,您宽恕我了,是不?” 艾香芸口气温和地道:“别的话不用说了,你回庵之前,将你和沈陵分手时的情形细节告诉我就行啦!” 艾娜一想这还有什么问题?反正就是在此庵门外分别,沈陵告别而去,还表示过此生此世能否再见。 于是她把详情一一说出。 ※※※※※※ 狂狮荆若天微微颔首,听取艾香芸的报告。 “有两大理由,使我释放艾娜,让她仍然住在那尼庵中……” “哦?是哪两大理由?” “第一个理由是,根据艾娜那逆女的供述,沈陵一有机会,必会到那无名庵中探望她……” 艾香芸冷静地分析,荆若天轻轻点头,表示同意她此一见解。 “第二个理由是,艾娜不离开无名庵则已,一旦离开,失去佛力庇护之时,她的行踪去向,完全在我掌握中,说不定会带领我们找到沈陵。” “唔!这话有理,那么你随时与本人保持联络,荆某人还要重重的谢你。” “不敢当!不敢当!”艾香芸暗暗欣喜过了这艰险可怕的一关:“荆大人,只要您肯相信,并且不见怪敝教从前的过失,我已感激不尽了。” ------------ 第二十九回 智挽狂澜 石奇峰这番话只有钟子豪听得懂,知道这个人就是东厂四大高手之一的无双飞仙邵安波,由于高文翔在座,所以不便直说出来,更不便详细讨论。 石奇峰转头向高文翔,道:“高大人,关于太子的危机,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化解开……” “哦?是谁?” “就是皇上本人,咱们定须设法使他回心转意才行。” “唉!难就难在这一点啊!” “高大人,想那皇上昏庸无道,妄信小人,可见得他本身必有许多的弱点。” 钟子豪听到这里,已大概晓得他们在谈论什么,于是迅即离开,以便指挥手下应付东厂的窥视。 石奇峰又道:“皇上宠信妖僧邪道,天下皆知,由此可知他深信鬼神之说,咱们可从这方面着手。” 高文翔只有聆听着,不敢插嘴。 “进行之法,就是制造一些有关天地鬼神之事,自然还须加上其他辅助手法。”石奇峰滔滔地说下去:“最好的就是全国各地发生一些异灾奇变,如果没有,咱们就制造出来,甚至用假消息奏报。” “啊!石先生真是今世诸葛,我们从未想到利用灾变扭转圣意……”高文翔满面敬佩之色,起身行了一礼。 “高大人不可如此。”石奇峰连忙阻止:“你们想不起这一点,最大的原因是天灾变异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如果老天爷不帮忙,那是谁也办不到之事。” 高文翔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但石先生指出了明路,我们可以制造出假消息来……” 石奇峰打断了高文翔的话,道:“高大人,这是一项欺君之罪,一旦被发现了,九族皆诛!” “但如果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冒险一试了。” “唉!高大人,你把厂卫他们的本事估得太低了。” “哦?石先生这话怎说?” “据石某所知,天下各处省州郡县发生了天灾异变,奏到朝廷之后,东厂一定派人复查,瞧瞧是否属实。在他们的档案中,有过许多捏报祥瑞之事,但由于这种消息是吉庆的,皇上听了只有高兴,当时东厂也有他的打算,这个把柄暂时不去使用,只透露那么一点,这个地方官就变成他们的囊中之物,永远受他挟制利用了。所以捏告天灾异变之举,绝不可行。” “那么岂不是无望了……” “高大人,你们不能捏造消息,但如得本局之助,却可以行得通。”石奇峰神色一肃,续道:“本局在泰山山区某一处险秘之地,发现地火洞穴,经过多年观测,得知地火随时可以引发。我们可派出敢死之士数十名,就足以引发地火,发生巨震,一连引发三次,州官便据以奏报,当然啦!事实上灾变可能不太严重,但奏折上不妨写得很严重……” “可是石先生不是说过,东厂必会派人复查么?” “不错,这一方面也须动手脚,好在东厂中掌管这类档案之人,敝局还可以打通得关节的。” 他没有明讲,但老公事如高文翔,一听便知东厂这个人,就是京华镖局的人了。 高文翔只求事情办通,其余就不能有所顾虑了,所以也不探究京华镖局为何有如许神通之故。他立即长身而起,躬身道:“石先生,如能救得太子,我高文翔愿为牛马,报答贵局大恩!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下,配合石先生的安排……” 石奇峰连忙又拦住他,不让他行礼,徐徐道:“诸位皆是义烈之士,石某虽不才,但冲着与沈兄的交情,亦要尽此绵力,何须言谢?” 石奇峰随之送客,走近厅门时,忽然拉住了高文翔。 “高大人,有一件事请你务必答应石某。” “石先生请说,我高某人愿为贵局赴汤蹈火!” “没有那么严重。”石奇峰淡淡笑了一下:“我只要求高大人回去之后,默默安排一切,其中内幕,不必向任何人提及,尤其是敝局所做之事,更是一字也不能提,高大人不妨猜猜看,这些内幕最忌给谁知道?” “当然是东厂!” “不!我是指自己人方面。” “这个……这个……”高文翔茫无头绪。 “石某大胆奉告,这个内幕,绝不可给皇太子得知,如若不然,等他登基后,记起此事,一定为了咱们各方面的力量而感到不安,高大人能会得此意么?” 高文翔面色微变,想来必是感到人生的复杂可怕。 ------------ 第三十回 调虎离山 一队车马沿官道缓缓南下。 一声玉磬脆响从车厢里传出,整队人马都迅即停住,寂然无声。 这队人马共计两辆马车,九名骑士。 两辆马车,一辆是载人的轿车,另一辆则是载着箱笼等行李的货车。 九名骑士,两名是彩衣侍婢,四名是白衣小婢,以及三个衣饰整齐的中年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道右边的那座凉亭,亭内石凳上有个白发垂腰的老人,盘膝端坐,他身边放着两根黑黝黝的拐杖。 他本是闭上眼睛,直到这队人马停了下来,才徐徐睁目。 那队人马中突然有了动作,一个黄衣俏婢跃下马来,姗姗行到凉亭。 俏婢笑盈盈,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我家主人请问老丈,为何以千里传音喝令咱们停车?” 白发老人冷涩地道:“你家主人是不是东厂中人?” 黄衣俏婢露出惊讶的神色,反问道:“老丈有何根据,猜测家主人是东厂中人?” 白发老人冷哼一声,道:“你们的气派,纵是当朝一品大员,也比不上。而且你们这些男男女女都身负上乘内功,手下如此,其主可知。因此,你们的来历,便不难猜出了。” 黄衣俏婢摇摇头,道:“老丈猜错啦!” “老夫绝不会错。”白发老人冷笑道:“我听说东厂四大高手中有一个女的,叫做无双飞仙邵安波,车厢里是不是她!” “原来你老人家也知道敝上的名字。”黄衣俏婢笑笑道:“但你老人家尚未赐告名号及喝令咱们停车的原因,小婢回去如何向敝主人交代啊!”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冷月。” “冷月,你回去告诉你主人,我姓程,名叫天仇,想向她打听有关荆若天的消息。”白发老人冷冷道:“老夫一向不喜欢东厂的人,要不是为了探听仇家的消息,我才懒得和你家主人打交道呢!” 白发老人的语声并不是很高,但是两丈外车队的人,个个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且耳膜隐隐生痛。 秋云向车厢说道:“小姐,这个老人的内力,好浑厚啊!” 车厢中传出一阵清脆而又冰冷的口音,道:“那个叫程天仇的老人,乃是六七十年前有名的魔头,他的外门魔功走的是猛戾的路子,极为霸道,昔年已是宇内有数无敌高手之一,如今他的魔功练的更是登峰造极了。这个老魔头是荆大人师门的仇人,如今重入江湖,恰巧又被遇上了,这也许是天意如此……” 她没说出“天意”究竟是什么,但秋云却一听而知她决意出手一拼,不禁大惊失色。 “你犯不着招惹这个老魔星啊!小姐。”秋云连忙劝阻:“以前你供职东厂,没有话说,但如今你已辞了差事,天塌下来也用不着多管呀!” 厢帘忽然掀起,露出端坐车厢里的人。她可真是绝世美女,玉面朱唇,云环雾鬓,一身白衣胜雪,远远望去,真像仙子一般。 “我怎能不管呢?” 邵安波微微一笑,她能获准辞职,这是荆若天送给她的一件大礼,东厂几时有过让人辞职不干的例子,何况她又涉嫌在身,可说是破天荒的事。 这件事她管定了,程天仇既是荆若天师门仇人,此番要打听荆若天,岂会有好事?今日既然遇上了,岂能袖手不理? “就算是我回报的一件礼物吧!”她想:“但这代价可能要我付出生命,唉!这件礼物,未免太贵了一点。” 她浮现出一抹无人能懂的微笑,目光转到那三名穿戴齐整的中年人面上,只作了一个暗示,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眼光特别亮锐的中年人,便迅速过来。 “属下杜心求候命。” “谢谢你,杜三哥,待会我出手之时,务请你为我办到一件事。” 杜心求慨然道:“小姐即管吩咐,火里水里在所不辞。” 他和另外两个中年人,跟随了无双飞仙邵安波十几年,忠心耿耿,这次邵安波辞职归隐,他们也舍弃了荣华富贵,仍然追随邵安波,这一份情意,在东厂那等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地方,实在太不容易了。 邵安波的声音清晰地送入他耳中,使他感到很惊奇,因为她竟是以“传声”之法,向他说话。 “杜三哥,我一动手,你就尽快溜到路旁那堆矮树丛后,隐身观战,请你记住我落败时是什么招式,然后速返京师报告荆大人。 ------------ 第三十一回 血刃屠魔 龙虎大法师等人的死讯,翌日上午才传至东厂。 十九个人浩浩荡荡前来收尸。实力空前强大,每个人皆如临大敌,步步提防留意四周动静,随时防备有人突袭。 领队的人是阴风客冷青云,他的心腹龙虎大法师以及十数名精锐死了,令他元气大伤,心情的怨毒可想而知,原本阴森的面孔,更令人害怕了。 荆若天也派了心腹之一的铁公鸡商京随队行动,这个面黄肌瘦,形如病夫的铁公鸡,表面上毫不起眼,其实却是个满手血腥的屠夫。 冷青云和商京仔细检查遇害每具尸体,发现这十四人的致命伤口,几乎都在不可能被击中的部位,可见下手之人的武功之高,实在骇人听闻。 冷青云抑住激动的心情,道:“兄弟认为这个凶手绝不是沈陵,他没有如此骇人的武功,不知商兄有何高见?” 荆若天的四大心腹,在东厂中地位超然,所以冷青云在称呼上非常客气。 “兄弟的看法与冷大人刚好相反。”商京语气非常肯定:“荆大人于昨晚接获密报,指沈陵就是杀死锦衣卫魏大人等二十一人的凶手,此次血案的手法与前次雷同,因此兄弟认为他涉嫌最大,并且另有同党策应。” “这怎么可能?”冷青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是内线消息,绝对可靠。”铁公鸡肯定地说:“以往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咱们都被愚弄了,荆大人即将召集有关人员计议,咱们这就回去吧!” 冷青云立即下令动身,十九个人背了十九具尸体,凄凄惨惨的上路。 ※※※※※※ 公事房中的气氛很不寻常,人人面色都很凝重。 会议进行已快近尾声。 荆若天轻咳了一声,道:“总而言之,咱们先后折损了四五十名高手,乃是不知彼之故。 目下情势丕变,同时已知对方是个无敌高手,欲将其生擒已势不可能,因此必须改变计划与作法,立刻暂停搜捕行动,改为秘密监视,掌握其行踪,没有绝对把握,决不可轻易出手,以免造成更多的人员损失。 冷青云道:“荆大哥,咱们何不调来禁军,支援搜捕行动,任他多大的本领,亦难敌雷霆攻击!” 冷青云本是鹰派人物,更因众多手下多被沈陵所杀,因此将他恨之入骨。 “绝对不可。”荆若天断然的说:“调动禁军,,事情就闹大了,势将惊动内廷,届时梁公公就很难说话了。”他停歇了一下,又道:“青云,入夜之后,你会同娄供奉娄大娘,率十数名精锐手下前往逮捕他们的主事人以及核心人员,记着!行动要秘密迅速,绝不可泄漏丝毫风声。” 冷青云和娄大娘皆应声称是。 荆若天将目光转落在千里追风黄永平身上,问道:“京华镖局的情形如何?” 千里追风黄永平道:“仍然一如平常,钟子豪局主的行动亦无可疑之处,可否将担任监视的人手撤回?” 荆若天沉吟了一下,道:“好,将那些人撤回。” ※※※※※※ 傍晚时分。 一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一座已废置多年的大宅院中,黑色的身影动也不动地伫立在大厅中央,像似鬼魂幻现。 不久,又有一条黑影越墙而人,是个身材高大的虬髯壮汉,他举步踏上石阶,踏入厅门,在黑衣蒙面人身前八尺处止步。 他向黑衣蒙面人抱拳,道:“虬髯客陆弘,见过‘天堂鸟’上座。” “在下不敢。”黑衣蒙面人抱拳还了一礼:“陆大侠使用紧急通讯网要求会面,究竟有何重大之事?” 陆弘神情激动地说:“老爷子及郭、苏两位小姐,昨夜在侯府遭东厂逮捕,在下拜兄白衣秀士庄士廷,拒捕时被杀,在下奉老爷子之命,自密道潜逃出府前来传讯。” 黑衣蒙面人闻言,身躯微微一震,由于脸部自双目以下蒙有布巾,所以无法看出其表情。 “老爷子行事一向谨慎,东厂不可能侦知其身份,莫非组织出了内奸不成?” “上座说的是,在下亦认为组织中出了叛徒。” “组织中哪些人知道老爷子的身份?” “除了您之外,有郭玉玲、苏小欣两位小姐,在下与拜兄庄士廷等人……对啦!还有唐雄少爷知道。” “唐雄是什么人?” ------------ 第三十二回 功成身退 厅侧的边门传来细碎的步声,钟子豪起身,望着刚走进来正在发愣的胡蝶衣。 她那艳丽醉人的面庞上,流露出惊喜交集的迷人表情,可惜她的美眸,只凝注在年轻的沈陵身上。 钟子豪心中叹口气,转身行出花厅。 “久违了,沈陵。”胡蝶衣说,心中却暗道:“只不知你可曾想念过我?” 沈陵微笑起身相迎,道:“是的,蝶衣,咱们好久没见啦!” 他一阵目眩,因为她艳光四射,美的教人睁不开眼。 天下间已不可能再找到一位和她一样的美女了,他想。但她却有难言之隐,不能像常人一般交往婚嫁。 何况,那一天邵安波来搜京华镖局时,她和钟子豪裸卧床上,虽说是为了掩人耳目,但钟子豪会不动她么? 胡蝶衣缓步走到他面前,笑道:“我很高兴见到你,这些日子以来,可怕的事太多了,能见到你是一大喜事。” 沈陵心中一动,她在京华镖局护翼之下,有什么可怕之事发生?莫非和石奇峰有关? “小蝶,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过去的让它过去吧!”她苦笑道。 “是不是和石二先生有关?”沈陵紧迫地问。 胡蝶衣吃了一惊,怔怔地望着他。 “我只知道他发生了事情,但内情毫无所悉,希望你能告诉我。” 胡蝶衣又是一怔,忙道:“不,不,我不能告诉你……” “那么他真的出事了?” 沈陵的面色马上变了,心想石奇峰是何等人物?居然也会出事,除天灾之外,谁能动得了他身上一根汗毛? 他突然放低声音问:“是不是钟子豪加害了石先生?” “不,我义父的事与局主毫不相干。”她急忙笑道:“他老人家实是遭到天灾,以致失去了生趣,唉!虽然局主神通广大,加上义父智慧绝世,也抵挡不住上天注定的灾劫。” 沈陵敢用任何东西打赌,她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单是她的神色声调,足以得到证明了,何况石二先生是她义父,她只有偏袒石奇峰,绝不会偏袒别人的。 既然她也指证是天灾,这就没有办法了。什么天灾?大家都不讲,他也只能猜测。但有一个问题,他一直耿耿于怀,想趁此机会问个清楚。 “小蝶,你真的不能离开京华镖局么?” 胡蝶衣面色立即变得很幽怨悲哀,道:“是的,我不能离开!” 沈陵叹一口气,道:“那么别的话我就不必说了,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保重。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相逢欢聚。” 假如胡蝶衣的答复是“可以离开”,他想:“我能够向他说些什么?难道向她求婚?” 胡蝶衣眼眶一红,低下螓首。 她心中在暗叫着他的名字,含着无限悲切凄凉的情绪,呐喊着:你这一辈子永远不会明白的,我何幸能遇见你,并且获得你垂青,然而……唉!他生未卜此生休,来世缘会,渺茫无凭,今生今世,却永远不能承欢左右! 她的眼泪掉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芳心尽碎,柔肠寸断,但她的悲哀,竟不敢让他知道。 沈陵喃喃地道:“小蝶,你多多保重,告辞了!” 胡蝶衣敛衽相送,头仍然抬不起来, 沈陵决心一下,大踏步出厅而去。 ※※※※※※ 沈陵舒适地靠向椅背,面上浮现出松弛的安心神色。 对靖安侯的承诺,该做的都已做了,目下只待引出荆若天等人歼除之,以竞全功。 惟一令人感到遗憾的是,靖安侯及其两位义女,无法目睹即将到来的胜利成果。 他又想起无双飞仙邵安波,这位孤芳自傲,冷若冰霜的超俗美人,无论容貌、武功、智慧,都是强胜于人,是男人倾慕的偶像。 但是他却并不作如是观,他认为女人应该具备天生的温柔特性,才算是有女人味的女人。 一个喜欢舞刀弄剑,与人争强斗胜的女人,纵使美若天仙,却会令多数男人心中怕怕,这种类型的女人,如果相处得好,将是一位好朋友,却不是好伴侣。 日前南下官道上,邵安波颇为露骨地向他表示爱意,当时的情景,他无法回应。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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